月上柳梢头,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珠帘挑起,恍惚一池被风吹皱了湖水,有着清波荡漾。李仙儿看着十三娘与柳云卿并肩而来,二人神情与往日略有不同,她先是愣了一下,不过片刻功夫,这就欢欢喜喜的招呼起来。
听雨楼中布置的愈加雅致,就是一个瓷瓶,一直雁翎也都既不多余,也不嫌少。一切都恰到好处,再配上一身素色长裙的李仙儿那玲珑的身姿,脸上迷人的笑容,越发显得屋中温馨开来。
几个小菜盛在简约的浅绿釉色瓷盘中,红色筷箸已在小碗上摆着。一把白釉长颈酒壶就在圆桌中间放着,不多不少的三个酒盏也在桌边放着。
娟儿与丽儿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看到那三副碗筷,十三娘与柳云卿不由得心头慌乱起来。倒是李仙儿不疾不徐,大大方方地将二人拉着坐了下去。
李仙儿那雪白的手儿拿起酒壶儿,于是那酒水便在空中如丝线一般倾斜而下,落在下面的酒盏之中,恰似清泉在石头上泠泠作响。
看着二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李仙儿掩口笑道:“怎底这般模样,就像别人欠了了你们几大吊似得。”
“我们……”
“奴……”
二人异口同声,却又没有说出什么内容出来,李仙儿“噗嗤”一笑,说道:“妹妹花容月貌,小乙哥哥翩翩公子,正是天作之合。这般天赐良缘梦想成真,泉下阿翁得知,也就不会怪奴家当日引诱小乙哥哥了。”
李仙儿如此洒脱,十三娘也就释怀开来,拉着李仙儿的手说道:“甚底天赐良缘,郎才女貌。登徒子这厮见到有些颜色的女子便不会走道了,奴不过是要帮着阿姊看着他罢了!”
“对对,看着我的!”柳云卿憨憨地笑着说道:“小生何德何能,幸赖二位娘子这般天仙般的人儿看着哩。”
“不不不!”李仙儿举杯一饮而尽道:“妹妹与小乙哥哥当举案齐眉,如蒙不弃,仙儿只求侍候在侧便心满意足了。”
李仙儿说的情真意切,但看她神情,怎么也会有着三分落寞。十三娘心下不忍,柳云卿更是伸出双臂,将十三娘与李仙儿一左一右的揽在怀中,说道:“造化弄人,能得十三娘与仙儿青睐,是我之幸,又岂不是你们的无奈吗?”
闻听此言,十三娘心中隐隐刺痛,李仙儿则留下了滚烫的泪水,瘦削的肩膀也一抖一抖,已然抽泣起来。柳云卿捧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蛋来,将那泪珠儿拭去,又看着十三娘道:“余生漫漫,定不相负。我们三人一起变老!”
……
大约酉时末,月升中天,众星拱之,晚风料峭,无忧居中树影婆娑。前后两进院中被灯火照耀的如同白昼,三郎并阮氏兄弟指挥着一辆辆鸡公车往中院北屋之中而去,杨提辖,林教头并前些日子来的那呆虎儿几人骑在墙头查看着四野的动静。
随着大市场的成立,抛开王家的收益,无忧居每日进项就有两三万贯之多。这些日子以来,那天天农家乐与度假村的生意也红火不少。
那些外地客商,将货物买进之后,便去汴京各大酒楼消费一番,临了也不忘了照顾照顾柳云卿的买卖。也有那些腰缠万贯的客商,干脆就在度假村中居住了下来,倒方便不少。
每当晚饭过后,就是无忧居中盘点进项的时候。这不,当柳云卿、李仙儿、十三娘三儿出了听雨楼,踩着满地月光,穿过月亮门来到中院天井之际,就看见忙忙碌碌的场面。
一箱一箱的铜钱,装在牛车之上,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辙。又被矫健的小厮装在鸡公车上,推着往正屋而去。正屋的台阶铺上了厚厚的木板,形成了宽阔的坡面。
柳云卿三人走入北屋,就见墨娘子坐在一张小岸旁边,记录着这一日的收益。麻纸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小丫丫在墙角处与杨家小娘子玩耍着,见到柳云卿等到来,叫嚷道:“娘亲,快看两位漂亮姐姐来了!”
墨娘子抬起头来,就见柳云卿正站着看那账本,急忙侧身福了一福,笑着说道:“大官人这大食文字倒极为精妙哩。奴家这般乡野妇人学了之后,也能做这数十万贯的大账啦!”
“墨娘子原本聪慧得紧哩!”李仙儿走上前来,满面笑容颇为欣赏的看那账本。
“大食文字做账简单,但一定要配上登徒子那大写文字才万无一失哩!”
“妹妹!”李仙儿用眼光瞪了一下十三娘,笑着埋怨起来道:“怎底还这般叫哩?听在别人耳中,凭空污了小乙哥哥名声,以后怎么做相公哩。”
“阿姊,你就绕了奴奴吧,都说顺口咧!”
“如此怎底能行,终究还是要改呢!”
“是!”十三娘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般模样。
柳云卿忍俊不禁凑到十三娘耳畔,鹦鹉学舌道:“是!”
“登徒子!”十三娘暴怒而起,长腿径直临空升起,轻易就架到了柳云卿肩膀上。
“妹妹!”李仙儿严肃的走上前去,将十三娘伸出来的右腿拿了下去,临了还不忘拍拍柳云卿的肩膀,说道:“可得要注意呐!这要是听到那些礼部大臣耳中,小乙哥哥还中什么进士呀!”
十三娘连连称是,柳云卿却噗嗤笑了出来。
“狗屁进士,这般麻烦,不中也罢!”
“小乙哥哥休得胡说!”李仙儿说着又道:“罢了,罢了!真是一对冤家。妹妹啊,你还是随奴家一起去研习丹青女红吧!”
李仙儿说着拉起十三娘的手儿就走,十三娘回头,用满是委屈的眼神看着柳云卿,却见柳云卿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登徒子!”
“怎底还这般!”李仙儿再次埋怨起来。十三娘一脸地委屈,结结巴巴的说道:“阿姊,你比奴家春姨厉害的多哩!”
“休要提你春姨了。这花朵一般的女儿,竟完全由着性子胡来哩,也不约束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