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朗继续投入一腔热情在工作。
直到下午,从华阴方向传来温侯的命令。
“温侯唤我去大营,你们留在这里,切记不能懈怠,盯紧手下的人,不能欺压灾民。
若遇无法决定的事情,先压着等我回来。”
司马朗叮嘱一帮手下,可不能自己一不在,那些人又搞什么事情,再唤同为河内世家的人,盯住段煨,免得那家伙趁机闹事。
城防这边也不能松懈。
他默默回想一下,确认没什么事情落下,在数十骑的护卫下,赶往华阴。
傍晚时分,远方大营升起炊烟,落下一半的太阳将天边染得血红,看得怪瘆人。
司马朗出示令牌,验明身份,顺利进入军营,一顶顶帐篷有序地规划建起,内里道路四通八达。
碍于军中规矩,没有紧急要事是不能随意策马奔腾。
他放缓马速,让马匹像是散步一样,慢悠悠前往中军大帐。
军中的士卒们四人一组,坐在地面用餐。
行至半道,他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味,以手掩盖鼻子道:“这是什么味道?”
一人看了眼驻地位置,答道:“回司马仓官,是砍下的羌人人头,大热天容易腐烂,才撤下去没多久,味道散不开。”
司马朗疑惑道:“他们犯什么事了?”
“还不是马匹的缘故,温侯再三强调,不需要那么多战马,杀了很多充当粮食,不少羌人被改为步卒训练,心里不满,有人想要勾结士卒反叛,被人告密。
让张将军平定了,砍了几百个人头挂在那里,震慑其他宵小。”
听到这个消息,司马朗眉头微皱。
掌管后勤的他明白,关中大旱,许多地方都没有存粮,杀马匹充当军粮,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骑兵嘛,人数到达一定量就行。
他就是担心这样酷烈的手段,会不会让西凉军人人思乱?
后转念一想,温侯乃是不世出的雄主,应该早有防备。
司马朗想着想着,心里已经有谏言要说了。
身为谋士,发现有什么漏洞,该提醒的就要提醒,防止万一的情况出现。
来到中军大帐,司马朗翻身下马,让侍卫将自己的马牵到一边。
他走到大帐门口,里面钻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伯达,你来晚了,哈哈,要罚一杯啊。”
“温侯。”司马朗刚欲行礼,手被拉住,根本无法反抗,人已经进入大帐。
外面热,里面更热。
热得是人心,气氛。
一大群将领举杯痛饮,桌上肉食腾腾,场地上有两名将领在光着膀子角力。
不少人在呼喝加油。
能够进入这里的将领,在军中地位肯定不低。
司马朗看到其中有不少明显是羌人的将领,进帐前的担忧彻底消失不见。
这些羌人将领望向温侯的眼神,炽热又敬畏,他能够看得出来,他们都愿意为温侯献出生命。
“来,伯达,我帮你倒一杯。”
吕布按着他坐在左下方第二位,伸手抓起酒壶。
司马朗匆忙道:“温侯,我自己来就行,怎么能让您为我倒酒。”
“看看你的样子,这么憔悴,我给你倒一杯酒又算什么。”
吕布强硬地拒绝。
司马朗眼眸有些湿润,接过酒,舍不得一口气喝光,慢慢抿一口,舌尖的味道是比以往任何美酒都要甘醇。
吕布一口饮尽,留在这里说了一会话,迈步离开。
大帐热烈的气氛,离不开他的功劳。
他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宴会约有一个时辰,酒没有喝多少,吕布规定是一壶的量。
以这个时代的度数,一壶下去都能醉,酒量是相当的拉胯。
吕布麾下还是没有那么差酒量的将领。
随着酒宴的结束,一位位将领满脸兴奋地离开主帐,让这里喧闹的气氛变得冷清下来。
烛火摇曳,吕布随意坐在一张桌子上,招了招手道:“伯达,你可知我叫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司马朗摇了摇头,脑袋有些发晕,他酒量一向都不太好,素来都是浅尝。
吕布也没有故弄玄虚,“假如长安那边以你父的性命要挟你背叛我,你会怎么选择?”
嘶,司马朗面色瞬间白了,后背冷汗冒出,脑子迅速想起董昭,是他,一定是他告得密,“温侯,就算贼人以阿父的性命威胁,我也不会背叛您。”
“你不要那么紧张,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忠诚。”
吕布起身,走到司马朗身边,轻轻搂着,如恶魔在耳边低语,“伯达,若是长安那边真有人过来联系你,一开始你不需要答应,先拖着,拖不住了,再假意答应,看看他们要你做什么,如实汇报给我。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司马朗一颗心渐渐冷下去,嘴唇有几分发白,可以想到,李傕郭汜得知被骗,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父亲。
许多记忆疯狂从岁月的角落钻出来,反复在脑海,最后定格在分别的那一刻。
“伯达,董卓残暴不仁,我身为治中御史,要留下来保护天子,你带着弟弟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就当我已经死了!”
司马朗深深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从胸腔挤出一句话,“温侯放心。”
“我相信你。”
吕布还是那一句话,亲自送司马朗离开大帐,望着他一步步迈向休息的营帐,眉头微皱道:“你何必要让伯达忌恨你。”
董昭从主帐阴影走出来,面无表情道:“谦谦君子,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
吕布转过身,眼眸锐利道:“你不要太过分。”
董昭明白温侯说什么,点头道:“只要他没有背叛温侯,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吕布沉默下来,明白董昭会安排人监视司马朗。
不论他嘴上说得多么信任,这都是必要的措施。
什么都不做的话,一旦司马朗被感情影响,背叛他,别说打下关中,能不能活着回河内都是一个问题。
“你让谁看着他?”吕布问了一句。
董昭没有隐瞒,道:“府里有段煨,府外是魏校尉,就算他背叛,也做不成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