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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福祸相依

叶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了,他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小厮背对着他在书桌旁做着什么。

叶寒掀开被褥,翻身下床,无意之间,竟感觉身上无比的通透,浑身神清气爽,只是他疑惑的是,明明记得自己从邵大壮家走回来,还未到门口,后来就感觉一阵头疼,怎么醒来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呢?

自己昏迷了?那昏迷了多久呢?

“咳咳!”叶寒咳嗽了两声,吸引了那小厮的注意力,小厮转过身就看到叶寒站在床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有如释重负也有畏惧。

“我睡了多少时辰?”叶寒问。

“寒少爷,您已经昏睡了三日了。”那小厮跟叶寒年岁相当,却比叶寒瘦弱不少。

三日了,很多事情终究还是安照原本的轨迹发生了。叶寒心中生出一种天命不可违抗的无力感来。

寒少爷,这个称呼,叶寒只能在心中冷笑,虽然之前的三年,家中人对他是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但起码还能尊称一声少爷或者小侯爷,才三天,就变成了寒少爷,虽然仍旧是少爷,只是前缀多了一个寒字,可是意义却大不相同了。

叶寒也能想到,也许叔父和婶娘还顾忌一些流言吧,暂时还不敢对他有什么太过过分的责难,毕竟叶家的侯爵是靠着父亲叶逸风用鲜血拼杀出来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叶寒问。

“现在已经申时末刻了。”小厮回答。

“嗯,这里不用你照顾了,自去忙别的吧,以后西厢房这边也不需要他人服侍,跟管家说一下吧!”叶寒懒懒的说。

“小的还是先去回禀侯爷吧!”小厮说着急忙跑了出去,很显然,他也不敢跟叶寒多待。

毕竟叶寒这一张嘴,整个章林郡无人不知。

望着小厮那匆忙离去的背影,叶寒心中也是苦涩无比,其实于心而言,叶寒是充满自责的,母亲因自己而死,这是章林郡无人不知的,都说自己克母,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

九岁的时候,父亲又战死,未满十岁就克死双亲,至于这种说法,年幼的叶寒固然是不信的,因为他知道世间事必有因果相连。

但毕竟自己在娘胎里待了十四个月,超过正常人四个月,身体固然是比寻常的婴孩要大了很多,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尽管那时候自己只是婴孩,什么也不知道。

他最为自责的是,为什么在父亲战死之前没有可以看出未来劫难的本事?如果那时候能够提前看清父亲的未来,父亲一定不会死的,而且叶寒也深信,他说的话别人不信,父亲一定是信的。

十二三岁,思想虽然开了蒙,却毕竟还是少年,不知世情冷暖,也不懂江湖尔虞我诈,更不懂庙堂暗流汹涌。

要说这三年,他所承受的,他恨吗?怨言是有的,但是要说恨,还谈不上。

毕竟是少年心性,对与错在他心中有着明显的定性,他认为对的,所以他就直言相告,他认为他是在救人。至于最后导致的结果,是他没想到的,也不愿去想的。

因嘴而罪人,叶寒也知道,可是下一次遇到相同的事,他却依然会这么做,父亲曾教导过他,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不为流言而失是非,不为逆境而堕其志。

叶氏因为父亲战殁而风雨飘摇,叔父有些事这么去做,也无可厚非吧,毕竟他现在才是叶氏的族长,一碗水总难端平的。至于他自身地位的差别,其实叶寒并不在意,这几年来,对于生活,能吃饱穿暖,他别无他求。他的心思都在想一个桎梏了他所有思想的一个问题,父母的死与自己之间的因果联系,想了三年,他始终也想不明白。

父亲是修行者,仅凭双掌开碑裂石、生撕猛虎,他也是亲眼所见,都说侠以武乱禁,但也要看武者之心。父亲是这么说的,叶寒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最可惜的是,叶家祖传的功法却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不能修炼,这是父亲最大的憾事。

父亲是叶氏一族数百年来的第一天才,他不但承习了叶氏那两位祖上至强的全部功法,并且在修为上甚至还超越了那两位老祖,叶氏是楚云帝国开国太祖的从龙之臣,开国后受封国公爵位,到了祖父那一代,品轶降至县子爵,因为父亲的修为,投入军中,屡立功勋,受封常胜侯。

这一切,都与父亲的武学天赋有着莫大的关系。

对于武学,叶寒其实是艳羡的,奈何身体所限,三岁启蒙之时,父亲就有所判断,后来父亲更是寻来诸多天材地宝,也请了不少世家宗派的宗师,可是无不摇头叹息。

叶寒知道自己此生或许与武学无缘了。

对于叶氏的未来,或者是自己的未来,叶寒从未想过,毕竟他只有十二岁,根本就不明白人生的意义,很多父亲说的道理,他都记在心中,却并不是都懂的,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知道那些道理的珍贵。

自从父亲战殁之后,叶寒的性格其实也是有点孤僻的,不善于与人交谈,更多的时候,只是静坐在某处,想着心思,想着自己琢磨不透的东西,他总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明明有时候灵光奇闪,可等他想要去捕捉的时候,却是什么也抓不住。

就像他胸口一直挂着的那颗珠子,以曾经叶府的富贵,居然没有人能够认出那究竟是什么材质,父亲说这是他出娘胎就攥在手中的,这句话也许别人都会以为是笑谈,但是叶寒却是信了的,父亲从来不会骗他。

对于这颗珠子叶寒心中总是感觉这绝对不是凡物,也许自己能够看清一些人未来的劫难的画面就与这颗珠子有关,可是他却找不到证据。

毕竟这十几年来,这颗珠子一直是沉寂的,更没有如传说中那些神物一般与自己有什么心灵沟通。

对于此,其实叶寒也曾翻阅过很多古籍,他曾在一部有关于佛家的经典里知道一个典故,说得道高僧坐化圆寂之后,会留下真身舍利,虽然只是只字片语,当时叶寒也是兴奋不已,他把这个事情告诉父亲,说这颗珠子会不会是母亲的舍利?留给孩儿的唯一念想?

那一次父亲大发雷霆,他知道父亲是深爱着母亲的,每一次提到母亲,父亲都会大醉一场。事后他再也没有对别人提过。

谁曾想,父亲真的请来了护国寺的一位高僧,让那高僧看了那颗珠子,可是高僧看完之后也是疑惑不解,摇头说这并不是舍利,那高僧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了,在乱世时走遍整个大陆,甚至去过中央的古老而又繁华的传说中的华胥国,他也从未见过如这颗珠子一般质地的物品。

父亲告诉高僧这颗珠子是叶寒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高僧居然拂袖而去,大骂叶逸凡是无知匹夫。能让一个活了三百多岁的得道高僧破口大骂,显然父亲说的话是多么的滑稽。

别人都不相信这颗珠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可是叶寒却是深信不疑的。

但是这颗珠子是什么?叶寒也感到很困惑。

昏迷之前,自己用手攥住了珠子,用意本身是自己想离母亲近一点,希望能够感受到母亲的爱意,让他在这个人生悲情的关头有所心灵寄托,可是当时异象徒生,自己也因此而昏迷,居然一昏迷就是三天。

想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尽管他还小,但是要说这与珠子没有关联,叶寒也是不信的,可是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呢?

叶寒穿着白布的睡袍坐在床上,掏出挂在胸前的珠子,放在手心仔细的打量着,看不出所以然后,用手紧攥,闭上眼睛,试图用心去感悟。

过了足有半刻钟,珠子还是那颗珠子,毫无异动。

章林郡所有人都认为叶寒是个祸星,但少有人知他其实也是一个天才,三岁开蒙,四岁就能熟读百书,八岁时,他几乎已经看遍了叶氏藏书楼里所有的书籍,唯独在武学上毫无寸进,不,应该说根本就入不了法门,毕竟身体所限。

而在这一片大陆上,武学才是正宗,无论是大陆上的各国皇族还是出世的宗门世家无不是武学昌盛之门。

父亲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拥有了一定的武学修为,才能庇护自己所拥有的财富,只有靠武学才能成就基业,文以怡情,亦能辅佐,但真正主宰天下的无不是武学天赋过人之人。

用丛林法则来说,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那个时候的叶寒还小,自然把父亲的话当作至理,即便是现在,他也还小,他依旧把父亲的话当成至理。

然而,现在叶寒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叔父热衷于侯爵之位,对于叶氏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当日大壮在城郊告知他朝廷天使到来的消息时,他就看到叶府上空黑气萦绕,他当时说“我们的劫难来了。”说的并不是他和大壮,而是整个跟叶氏有关的人。

此时此刻,叶寒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词语“德不配位,必受其祸”。

这又是一场因果联系,至于“因”能追究到何处,叶寒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以叔父的武学修为,以及叶氏宗亲内那些族人的修为,没有人能够庇护侯爵的尊荣。

但是他只是一个红口白牙的小儿,甚至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祸星,他知道他劝诫不了任何人。

如果叔父能听他的,自请卸去侯爵,依靠父亲曾经相处的那些关系,至少还能保叶氏数十年安稳,但是叔父承袭了这个爵位,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是叔父绝不会听他的,如果不是叔父托请的一番运作,这侯爵之位也落不到他头上来,他怎么会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爵位拱手让人呢?

毕竟叶寒不通世事,眼见一场灾祸就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灾祸降临在叶氏头上。

“这是叶氏的灾难,不知道大壮和邵叔父他们一家有没有离开!”

就在叶寒战战兢兢的时候,厢房的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龙行虎步的叶逸凡。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受封侯爵之位后,叔父比以前的派头更足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叶寒一阵恍惚,就看到一幅画面,无尽的雷霆从天际降落下来,整个章林郡城一片残垣断骸,侯府内更是愁云惨淡,遍地尸体,而叔父叶逸凡更是披头散发的站在雷霆之中,浑身沾满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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