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张可大轻叹一声,觉得眼前几人实在有些不识好歹,朝廷要对付的只是清微真君一人而已,他们只要不去反抗,皇帝还能怪罪他们不成?
他自矜身份,不肯先出手,杨过便没有这个负担,快步冲来,一拳打过。张可大料想他不过一个区区少年,便是打娘胎里面练功,功夫又能高到哪里去?随意的伸出手掌,接了过去。
不料那拳头甫一挨到手掌,便感到一股沛然巨力袭来,他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运功抵挡,可已经来不及了,被打得退后好几步,撞在那文官身上,撞得对方一屁股坐到青石板上,唉哟直叫唤。
张可大胸口气闷,脸色先是一白,接着通红,阴晴不定的看着敌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恨声道:“好武功!”
杨过右边嘴角微微翘起,左边眉毛斜挑,呵呵笑了一声,道:“我原想就算阁下没什么功绩,本领也该十分高明才是,不料才这么点末微道行,连我一个区区少年也敌不过,也配和真君比肩?那赵昀简直是瞎了眼了。”
那文官楞坐在原地,也不呼痛了,嘴里嚷道:“反了,反了!这荆襄一地都是刁民,目无朝廷,等我回去,非得上书,请陛下好好责罚吕文德才是!”实在是从守拙到杨过,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且不屑之意十分露骨。
张可大也是气得脸色又白,冷哼一声,道:“小子太过放肆,我不过念在你年幼,只使出了三成功夫,才让你钻了空子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你既然如此不知尊卑,冒犯长辈,今日我就替清微真君,好生管教管教你。”
杨过哈哈大笑道:“巧了,我也只用了三成功力。你如果只有这么点实力,要想替真君管教我,可还差得远了。”
说罢他不等对方攻来,先打了过去,嘴里似乎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可手上却不敢怠慢,换了最是擅长的华山掌法应敌。
当年沈元景教授给穆念慈的,乃是以五绝神功为基,融合了自创的几门功夫,以及少林、五岳等派武功的诸多精华,比之九阴真经,隐约还要高出一线。
杨过从小便开始习练,天资极为聪颖不说,他杨家传承而来的根骨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如今的武功就算还差黄药师等五绝层次高手一筹,可放到江湖里面,能赢他的,也绝对不超过两掌之数。
这一次出手,张可大已经集中了注意力,自然能够看出对方招数简朴中蕴含着莫大威力,心底暗道一声惭愧,方才确实是轻敌了,当下打起十分精神,催动家传心法“龙虎印法”迎了上去。
龙虎印法乃是龙虎山张家的核心武学,据传是当年张道陵在青城山诛灭六大魔王、八大鬼帅用的法术演化而来,威猛绝伦,正大堂皇。
这门功夫非有勇猛精进之心,难以入门;而要练到最高处,需历经世事,有匡扶天下之志气、盖压群鬼之决心。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便是极得宋徽宗宠幸,几为天下道门领袖,才差点将它练到绝顶,只可惜遭遇靖康之祸,多年苦修毁于一旦。
张可大也闭关苦练将这门功夫练到了极高的境界,可近些年来,功力就再也上不去,又不好去寻其他家的武功秘籍,如《九阴真经》来借鉴,只得选择出山依附人主,意图重现先祖风采。
此刻两边都用出了真功夫,两掌相接,一声轻响,双方各自一震,又不停歇,打出第二掌来。
初始几掌还在试探,尔后张可大知悉了对方功力之深厚,暗自心惊,想道:“这少年人是哪里来的,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的功夫。听闻那清微道人看着也才十八九岁,某非他门下都是一副少年人模样?”心里再也无有一丝的怠慢,凝神静气,小心应对。
他毕竟还是年长许多,二三十招之后,很快就窥出对手的一些破绽,暗道:“这少年内力不俗,招式精妙,可是对敌经验似乎不多,或可利用。”
于是他手里一转,使出一门威力绝伦的掌法来,唤做“天雷神掌”,乃是当年张继先习练雷法,借鉴神霄派创造出来的。
这掌法一经使出,只听得平地一声雷响,震得大殿上瓦片乱跳,簌簌落下尘来。忽而狂风大作,吹得旁人衣衫猎猎作响,那供桌上的蜡烛瞬间灭去,掉落下来。
守拙连忙抢步上前,接在手里,又见到那香头变得明亮,飞快的往下燃烧。于是人人都掩住耳朵,低头往外跑去。
大殿里面只剩下两人,张可大更能放开手脚,每一掌都疾若闪电,往杨过周身要害之处打去。
杨过初出江湖,听过的成名人物都不多,虽然外看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实则对谁都谨慎非常。何况是面对眼前这等高手,更是稳妥。
他用来应敌的就是最为熟练威力最大的五岳神掌,也知自己与人打斗的经验实在有限,便将五门掌法拆开,一一使来,不求有功,只求自保。
饶是如此,面对敌人的抢攻,他还是疲于应付,手忙脚乱,若不是五绝神功里面的身法高明,都险些受伤。
但挺过了五十多招,等张可大打出第二轮天雷掌,杨过渐渐觉得轻松起来,这才有空思考,想道:“奇怪,我怎么觉着,这人除了那三板斧外,其余的功夫,似乎还不如母亲?空有偌大的名头,难不成是个招摇撞骗的货色?”
自打穆念慈获得五绝神功后,每日演练,从不间断。她本就受过沈元景亲自讲解,对这门功夫理解的十分透彻。
虽然她资质不如杨过,但胜在能够专一,心无旁骛,自知无论学识与见识,怎么也高不过沈元景,是以从不去想这拳头为何这样出、这脚为什么向前半步而不是一步诸如此类的问题。
这样一板一眼的完全照练,反倒是契合了神功的要旨,以内力驱动招数,用招数反哺内力,发挥出最大的效力,日积月累,武功比杨过高出一些,也不稀奇。
又等了大几十招,杨过完全适应过来,很快尝试变招,发挥出五岳神掌这门武功的威力来,有东岳泰山之雄,西岳华山之险,南岳衡山之秀,北岳恒山之奇,中岳嵩山之峻,五方掌力轮换交杂,越打越起劲头。
转眼就三百多招了,张可大久攻不下,本就有些焦躁,此刻见对方非但抵挡住了,还能开始慢慢反击,顿时心里一凉,想道:“苦也,这下可就不好收场了!这小子的武功几乎不下于我,之前未有速胜,此刻再想赢,却是难了,一旦平手,依两边的年纪,我也是输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发了狠,准备使出绝招,手上却不慢,仍旧一样攻去,暗里酝酿时机。
杨过越打越兴奋,却不忘观察对方,看到这人脸色忽而坚毅,忽而无奈,忽而焦躁,忽而凶狠,红白黑紫的流转,如同开了染色铺一般,又一转为平静,只是眼中一抹厉色闪过。
他心里一凛,冷静下来,下意识手里慢了许多,不去进攻,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护卫自身上面。
张可大立马察觉了对方的招数变化,才知道自己大意漏出行藏,不禁有些懊悔,心里一横,就要强攻。
他右手使掌,左手在虚空中连点,如同画符一般,嘴里还念念有词。这般神神叨叨的模样,让杨过更加谨慎,干脆不出手,只是仗着身法躲闪。
张可大瞪大双眼,声音也越来越响,只听得几句:“……正一盟威……有妖可除,有祟可遣……弟子今借祖师神威剪灭妖邪……”
他一抬头,似乎要迎接祖师降下玄妙,却蓦地一顿,嘴里念不下去,手上动作也停顿住了,僵在原地。
杨过小心戒备,退出好几步,才敢偏过头看去。一见之下,不由乐了,哈哈大笑道:“你在这真君殿内,大声祈神,是要请他老人家打自己的传人么?”
原来两人争斗之间,张可大正好转到了大殿正面,一抬头,可不就是高大的清微真君神像逼视下来,这咒语叫他如何念得下去?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被这一打岔,他顿时泄了气,清醒过来,苦笑一声,想道:“纵然是用绝招胜了这少年,又能如何?他这般年纪就将我逼到这般田地,那清微真君又该如何了得,一样的完不成这差遣?”
当下他叹息一声,恭敬的朝着面前的神像行了一礼,又对杨过说道:“小兄弟,你这身功夫真是了不起,是清微真君亲传?”
杨过摇摇头道:“十几年前,我母亲在华山给真君供奉过瓜果,真君嫌她脚慢,随意传授了她一些功夫,后来母亲又教给了我。”
张可大心里更加颓然,暗道:“随手传给仆役的功夫,都如此厉害,那他的真实本领,又要高到哪去?我原以为他一身独挡数万大军只是传言,如今看来,却有几分可能。”
殿外的人听得打斗之声消失,便小心翼翼的摸了进来。守拙见到杨过安然无恙,十分高兴,连声道:“真君慈悲!”
那文官望向张可大,见后者轻轻摇头,脸色一垮,欲要骂人,可思及对方所受恩宠,又咽了回去,恨恨的看了杨过和守拙一眼,大声道:“走!”
朝廷来人,都跟着他一起灰溜溜的走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