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雾,江面一片朦胧,承接了满满一船雾气的小渔舟,缓缓的在河面漂流。
越是接近皇城,李持的情绪变得越是冷静,似乎也懒得动手了。
太阳升起,在雾中也不过是个红彤彤的蛋黄一般,他立在船头,朗声道:
“此番顺水而下,不禁让朕想起了当年,先祖亦是乘巨舟,破开风浪,一路杀到了皇城,覆灭前郑。可惜有小人从中作祟,空落下个名头,只占据一州之地,未能混一天下。”
李家本是幽州大族,趁着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突然起兵灭掉了星州的几大家族,占据了这里的大半地盘,又抢在沈家等几大世家观望的时候,抢先攻下皇城。
那时候他们就起了统一天下的念头,可其他家族及一些武林势力如何肯低头。一场大战下来,大小势力破灭了无数。
沈家退回了泰州,其余各方势力也纷纷退走,只留下个满目疮痍的中州与李家,其余幽州和星州也被迫让了出来,元气大伤,至今也未完全恢复过来。
当然这些个败兴的事,李持自然是不会说的。现在他又为李家将星州收入囊中,天理教也成盟友,幽州几为一体,还额外多出了泰州与乘州,胜祖强宗,当然是踌躇满志。
他说道:“小辈,一路行来,你可是见到了这中州地界,在朕的治理下,何等的繁华。我等高门大阀端坐居上,享有天下;世家门派各司其职,各有其得;便是寒门子弟亦有科考之路,不失上升之通道。上下和谐,人民安居。
朕也不是霸道之人,只要你们肯俯首称臣,承认我李家的地位,其余一切不变,领地之内,各行自治,你们为何要负隅顽抗?”
沈元景笑道:“李兄莫非以为我是三岁儿童不成,会相信你这些鬼话?你现下这番做派,不过是力量不够的权宜之计,我可不信,你是心甘情愿的行那封建之事。”
“天下广大,便以信鸽全力传递,消息从南到北,也要六七日之久,仅凭我李家一族,如何管控得来?周、齐、郑皆行封建,李唐如何不能?”李持大笑道:
“若非如此,那天理教、大觉寺等,如何就肯与我合作?还不是我立下了承诺,天子居于中央,诸侯拱卫四方,此事既是雨露共沾,又合乎正道,于天下万民更是善举,谁会不愿意?”
沈元景不以为然的道:“李兄又来诓我,我走过如许多地方,何曾见过哪个阀主、派主为了座下草民思量过?诸侯交战,本无善恶,不过是利益使然。
今番天下大势力二分,也无非是合纵连横。譬若大觉寺之流肯与李兄合作,不过是真武派大敌在前,有利可图罢了,你不会真以为他们甘心臣服?这也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罢了。”
李持悠然道:“那你与王家,为何就不肯行权宜之计?”渔舟越是靠近皇城,他越是显得淡定。
“因为李家并没有让人臣服的实力。”沈元景答道:“若是李家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鲸吞四海】囊括八方,何须你费如此多的唇舌?我早就远遁,王家也早就俯首称臣了。”
在李家的敌人里面,真武派、栖霞山庄比他们强出许多,若不是使了阴谋诡计,顾家也要胜出一筹。就算是盟友当中,天理教也不是李家能够匹敌的,还有那大觉寺,单说明面上的高手,也不虚李家,若轮起关联的势力,那更是要强上不少。
李持强行辩解道:“争天下本就是力与智的结合,单论一面,那乘法道人就是皇帝了,岂不偏颇?”
沈元景淡淡的道:“周、齐、郑立国,都是凭借自身实力,盖压天下。诸侯如众星拱月,无敢不服。只你李家,诈取中州,且从未掌控过超过两州之地,允称皇朝,不过是各方势力互相牵制、互相妥协的结果,你们还当真了?
我闻李家开国之帝,亦是非常谦逊,只当自己是一世家之主。后来子弟反倒骄横起来,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这等实力,就想要号令天下?”
在他感应中,两岸围过来了几艘大船,显然他已经进入到李家的埋伏圈中。这个位置还比预料的提前了许多,想来是要避过各方观战之人,倒也符合李家喜欢剑走偏锋的习性。
被沈元景这样刺激了几句,李持不气反笑道:“说的也是。妥协而求来王朝,纵然长存,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现在朕不就是在补上先祖的缺失的那一环么?”
他脸上的神色十分的平和,似乎一点也不为之恼怒,如此来看,自身境界问题已经大大缓和,又补了一句道:
“河水浩浩汤汤,往东流去,永世不移,我李家威严也要如此。小辈,此番立威,就从你开始吧!”
沈元景不复再言,深吸一口气,澄净心神,先一步动手。
这几日的争斗下来,他试探出纯粹比拼气势与力量的武功,如五岳神掌这等,在对方面前肯定是讨不到便宜,自是无须使出。其余灵动轻盈的,也像是撞在石壁上,动摇不了对面分毫,只那些特殊的功法,能叫对方不敢小觑。
只见万千雾气,随着沈元景的手掌拨动,化作一根根晶莹洁白的丝线,往对面缠绕而去。他一只手化作莹莹素白,捏成坚硬的玉拳,奋力打去。
李持嘴角含笑,也轻轻的回应一拳,却带着如山岳般重的劲力砸落下来。丝线被劲风吹得四面飘荡,偶尔撞到他手中,也不弹开。
他轻咦一声,丝线毫不受力,反而附着到了拳头和手腕上,数量多了,就愈发缠绕的紧,将他的力量慢慢消磨。
不等他有所反应,沈元景的拳头撞了上来,同时带着透彻骨髓的寒凉,又似乎给丝线注入了力量,狠狠的往肉里面勒去。
李持感到胳膊一麻,一股怪力涌了过来。他笑容不变,只轻轻的催动内力,一股火热的真气顺着胳膊从拳头里面涌出。
那些丝线就像是遇到了明火一样,卷缩起来,一条条的燃烧殆尽,消失无形。沈元景的拳头也逐渐褪色,显露出了正常的肤色。
雾气如同被灼出了一个大洞,方圆十丈的空间顿时清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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