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静放出兜率宝伞之时,米明娘愤愤道:“师父,此人便是易静,那白幽女的转世。我亲眼见得,英男师姐被她偷袭,受了重伤。”
沈元景点点头道:“八姑已与我说起,只是此女自认是个晚辈,又有俞峦道友的一层关系在,我暂且不好过于针对,要教训她,还是得靠你们出手。”
米明娘道:“只师父不碍着俞师叔面子绕过,我自可从容教训。凭她那一点手段,哪能让你老人家出手。”
“尽管出手便是,俞道友那里,自有我顶着。”沈元景又道:“我曾听俞道友说起这位好友,平生自大得紧,长恨自己少小不出自道门,长大所拜的几个师父,道法也都寻常,否则定能比肩长眉、极乐。
当年她还是白幽女时候,被赤身教主鸠盘婆用魔法困住,九鬼淡生魂,吃了大亏,负气回山以后,转过一劫,可算是遂了她的愿,生长在道家门庭。
这一世她父亲易周乃是旁门中除却乙驼子之外,最富盛名的人物;母亲杨姑婆也丝毫不输妙一夫人荀兰英、驼子之妻韩仙子;更是神尼优昙的侄甥女;还拜在赫赫有名的一真上人门下做弟子。
这等身世,当世无二,可就刚才她出手来看,也十分普通,许多年的修道,也不知修了个什么。恐怕是一门心思惦记报复鸠盘婆,忙于收集灵材,祭炼法宝,真个是本末倒置。”
米明娘似恍然道:“是以师父便创出剑修之道,兼具境界、法力与法宝,一起修炼,能叫人专一,不至走偏。”
沈元景点点头,笑道:“却有此意,不过也不是全然如此。只是因我当年有闲,又想要争一个名头,才起了这个心思。
而且我未叫你们不用其余法宝,实在是世上法宝无数,可最顶尖的那些,拿不到手上,否则我又不必自己来炼,予你们一人一个,不也能省事得多。”
米明娘却不信,她亲身经历,越学越觉着剑修之道博大精深,不输世间任何法门。若只是动动心思,随随便便就创出这一门惊天动地的道法,那全天下的修道之人不得羞愧死。
长眉真人盖压一代,还要依赖广成子的传承,后来也只新创得一些炼魔之法,于道法上并无多少建树,休说与沈元景想比,便是比之武当三丰真人,也要差一筹。
不过既然沈元景不肯承认,米明娘不好多说,只在心底默默计较,总要沿着师父所传道路,走到天仙境界,好叫世人知道,当世就有一人,创出与广成道法比肩的另外一条通天大道。
杨达在一旁听了一会,奇道:“照师父你说来,易静与赤身教主鸠盘婆这一段恩怨,应当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对,为何我等从未听说哪怕只言片语?”
“这便是我说此女自大的缘由。你以为她撞见鸠盘婆,是有过一场山崩地裂的大战么?”沈元景哈哈大笑道:
“不过是白幽女外出寻找草药,无意闯进了鸠盘婆新进演练的一门阵法里头,困了许久,才被主人家放出。赤身教主不过以为是个意外,从未放在心上,只此女气愤不过,以对方为生平大敌。
便是转世过来,也忘记不了这番仇恨,炼就所谓降魔七宝,放出话来,欲要找人报仇,传到鸠盘婆耳朵里,人家才知道有这样一桩旧事。”
底下几人听了,都不知如何评说,古神鸠突然道:“老爷,此女既然这样心胸狭小,今日她被两位师姐连番羞辱,说不得将这笔账也记到你头上来,也要弄出个什么八宝,来针对你。”
沈元景不以为意道:“凭她那点气度,再转劫三世,也不过如此,连鸠盘婆都从不将她放在心上,便炼上百件法宝,也是一样废物,哪里针对得了我。
再者,英男、明娘与红儿,都磨刀霍霍,说不得咱们下次再聊起来,便是哪个孩儿回来随口一句:‘已将此女除去。’”
米明娘心中暗道:“英男师姐将此人灭杀也就罢了,小师妹虽才入道不久,可天资绝顶,还真有可能被她抢了先去。”暗中拿定主意,等下次撞见易静,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她走脱。
这时,玄真子的声音从宫外传来:“清玄道友,请出来一叙。”
沈元景笑道:“看来他们是商量好了,要怎样对付我,我且出去看看。”
那古神鸠欲要跟来,他抬手阻止,说道:“如今甬道大阵已然变化,我预备请俞道友来布置一门大阵,重新祭炼出入令牌,你们才能穿行。安心留在此地,只他们几个,还不能将我如何。”
他落入甬道,因黄沙大阵失了主持,散乱无际,威力稍减,可各种凶险已不能预料。他身上涌出一团紫光,将自己包裹在内,横冲而过。
等沈元景出了紫云宫,却只有玄真子一人在前,手执一粒茶杯大小的红色宝珠,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根旗门,认出来是两仪微尘阵。
不出意料,其余姜庶、朱梅几人,也分布在宫外各处。
玄真子说道:“清玄道友,以你的身份,也当知晓这紫云宫的来历,以及当年两任主人家早就有传,将之与一应法宝留给峨眉派。
若道友肯归还,两派还不至失了和气,否则两仪微尘阵下,休说这区区一座宫殿,便是一方天地也要重返洪荒。介时道友与一干弟子,一个也别想脱逃。”
几次三番吃了对方大亏,连苦行头陀的弟子都已然丧命,玄真子胸中自然是怒火熊熊,开始还算客气,后面已是忍不住,将话直接挑明,且语带威胁。
沈元景早知会有这样一日,说道:“彼时初凤等人盘踞此地数百年,后来更是投靠魔教,犯下无边罪孽,你峨眉岂是不知?偏偏放任自流,不管不问,不就是默许了此地归属她们。
等到她几人将我门下弟子石生之母抓走,我派遣几个徒弟来解救,好容易拿下此宫,你峨眉便来讨便宜,哪有这种好事?”
玄真子冷声道:“峨眉秉承天道,自然要依天机行事。纵你不来,年内我等也必将到此,将这一干妖孽剿灭。”
沈元景大笑道:“那初凤用了魔法,将金庭玉柱与神魂勾连,一旦事有不谐,便要将地火放出,海水煮沸,置一地生灵于死地。
你峨眉以外功替劫之法立派,真有这个胆子放任这一祸事,不怕罪孽反噬,连灵空天界的长眉真人也受牵连么?”
玄真子脸色微微变化,语气生硬的道:“这就不用你管,我派自有办法收拾。现下只问清玄道友肯不肯让?”
沈元景将紫电剑丸取出,浮在胸前,说道:“你们能有什么办法?两仪微尘阵可止不住千里海水沸腾,搬来灵翠峰,更是不顶事。”
“那你便试试吧。”玄真子不再多说,红珠一亮,两面大旗隐入虚空,两仪微尘阵顷刻启动。
顿时天光云影、海波紫殿俱都消失,不是适才景色。四外无涯,只余一片白茫茫,仿佛又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眼前玄真子似未离开,可沈元景一剑落去,刺了个空,人还在原地,隔着却不知有多远,便是飞剑一直前追,也触及不到。
“幻灭死生同泡影,两界等微尘。”玄真子的声音仍在近前,朗声道:“一入此阵,凭你是天仙佛祖,一样难逃。”
沈元景周身紫光泛起,化出十道剑影,分列十方,笑道:“正要看看,此阵有何本事。”剑光一闪,眨眼去到百里之遥,却仍旧没有探到边际。
这等速度,将玄真子吓了一跳,暗想:“这便是当年在数十里外,灭杀翼道人耿鲲的手段么,果然厉害得紧,称一声剑道之祖,却不为过。缘何这等人物,竟和峨眉做了对头。”
他道:“清玄道友,不要白费力气,阵内自成天地,绝不是你区区一人一剑,能够应对。还是早早束手就擒,或可允你转劫。”
“哈哈哈哈!”沈元景将飞剑收回,大笑几声,说道:“且不说你们哪来的本事,将我逼入绝境;就算是我真肯认输,难道你们就有胆子让我转世,不怕将来寻回来,断绝你满门传承么?
如天机未复,两家还可做个盟友;现下峨眉要守住天机,方能成道,我却非得将之打破,立起我道。两家势成水火,何必说些假惺惺的话来。
你这人不是个说谎的能手,言辞徒惹人笑。以后这类话语,还是要换成嵩山两个矮鬼来说,他们精通此道。”
玄真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将阵法催动,顿时祥云瑞蔼笼罩,红艳艳一片金霞异彩。他扬手就是一团纯阳真火,直往阵中打去。
沈元景却一点也不动作,任由这火光落在身前,撞在护身紫光上,剑气一搅,便将火光驱除得无影无踪。
玄真子看得眼睛一抽,上次他出手对付摩柯尊者司空湛时,光凭借这真火,就将对方撵得四处逃窜,不料现下竟似毫无用处一般。
好在这大阵绝不止这一点威力,不知哪边的人也出了手,一个到电光由虚空而来,毫无征兆的落在沈元景的护身法光上,接着震天大响,石破天惊。
可沈元景仍旧是一动不动,那雷霆与剑气一撞,也自行消散。玄真子这才见识到他真正的厉害,暗道:“难怪大方真人又有精进,掌教师弟还是担忧决斗败北,现下看来,极有可能。”
他愈发觉得今日不能放过此人,还要再斗,忽然空中落下一道金光,现出极乐真人的身形,朗声道:
“众位道友,暂且住手罢。你们在此争斗,余波激荡,我远在百里之外,便见有滔天巨浪,不知多少海中生灵无辜受戮,你们真就不怕天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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