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屋外还是朦胧黑,晴雯就起来了,她的动静虽然细微,但奈何李桂就在枕边……
而莫道行人早,还有早行人,李桂还没梳洗完毕,院子里就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声音虽轻,但在黑夜里却格外清晰,俄而,玉娘的声音响了起来:“晴雯姑娘……”
她却是早早的就起来了,并蒸好了包子,熬好了八宝粥。
吃了早点之后,晴雯便拿出了两个蒲团,放在了西屋的书案前,书案的正上方是晴雯昨晚摆好的香炉,以及碗碟,正吉菩萨的雕像——佛教传说曲星。
随后玉娘拿来了贡品,很是丰盛,鸡鸭鱼、干果、果子之类的,李桂估计如果不是书案太小,晴雯会把三牲也买来摆下!
摆好祭品之后,晴雯便拉着李桂跪拜,李桂本想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的,但看着晴雯娇美的俏脸一本正经的、虔诚的样子,于心不忍……
出门时天上还是满天星斗,晴雯坚持一起去……
而因为应天府的特殊性,天子脚下,所以乡试的地点就是院试的地点。而和上次差不多,还没到考场,远远的就看到学监处灯火通明,考场门口前的两个旗杆上两串红灯飘荡着……
卜世光停了马车之后,李桂接过了晴雯递来的朱漆考箱,下了马车之后,李桂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然后李桂转身往考场处走去,大约行了有十余丈,一道声音从路北侧的榆树边传了过来:“后庭兄。”
李桂侧目一看,只见裘安、俞图、以及卫若兰等人正聚在一起。在内心深处,因为前世身份和修养的关系,李桂内心深处并不想和这些人闲扯蛋,但这样做就显得远离了士林……因此他随意拱了拱手说道:“后庭见过各位。”
“见过后庭兄,哈哈,正谈论你呢,后庭兄觉得怎么样?能进前三否。”随即俞图一边回礼,一边笑道。
裘安、卫若兰、蒋奇等也随之行礼,只是卫若兰只是随意的一拱手。
“我与经学上造诣却不精深。”李桂笑着回了句。
“后庭兄谦虚了!”
“后庭兄真真是太谦虚了!”
“后庭兄真是涓水不漏!”卫若兰也淡淡的说道。
实际上因为翠云社之事,一直以来,因为身份以及年龄的缘故,卫若兰一直想和李桂作一点意气之争,比如这次他就想和李桂在乡试名次上比斗一下,或者说踩一下李桂。
但是令他着恼的是李桂荣辱不惊,圆滑低调的让人无法有下口处,所以刚才他忍不住讽刺了李桂一下。
李桂微微一笑,装作没听见。
而就在这时,‘当……’一道锣声从考场处传了过来……
随后的程序和院试一样,也是唱名、验身、领牌,到了考场里依然是老一套,主考官训话,拜孔像、找座次,拿考卷开考。
同样的乡试考试的时间也是三天,主题也是一大两小的三道题,而和院试不同的是乡试去了诗赋,增加了表、诰、诏等公文题材的写作,毕竟中了乡试,就是官身,比功名之身又高了一头,要是官员不会写公文,那就笑话了。
其实大虞朝始皇帝还曾诏书,国家开课取士,除了考以上内容外,还要考骑射,以期获得文武兼备的人才,只是人无完人,这个诏令实施下来效果实在不怎么样,于是只能单设了武举。
大题是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小题分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乡试的试题实际上带着朝廷的动态,毕竟乡试后就可以做官,需要了解这些,甚至乡试的试题还带着帝王所思,毕竟乡试的试题是皇上钦点的!
而这三道题其实正体现了这个特点,从以上可以看出泰宁帝已对朝堂的党派起了警觉,甚至是担忧。
而对于党争的看法李桂在后世其实看了许多,但在后世人民因志同道合,在合法的范围内是被允许的。
不过这个观点李桂是不能写出来的,在西山听了那么长世间的课,他已经摸到了士子以及朝堂对这些问题可以容忍的边缘。
他要是这么写了,估计泰宁帝会先把他当作反面典型,大批特批,然后杀鸡骇猴,以儆效尤。
……
其中细节不再赘述,三天匆匆而过,收卷后,出考场时,众人的神态和院试时很不相同,院试的考生层次不齐,但也因此可以预知一些自己的成绩——做出来,没做出来他们还是知道的!
因此场面往往是沾沾自喜,或以头抢地,或仰天长悲,总而言之场面有些混乱。
但乡试的场面不同,参加乡试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因此出场时几乎都在心里计算着成败得失,没有几个愿意说话的,因此场面反而有些沉闷。
而出了考场,外面已经是夕阳漫道了……
而即使李桂也是如此,沿着学监前的青石道,一边走着,一边沉思着,计算着得失,估算着成败。
他觉得他的问题应该不大,但也不敢肯定,毕竟这种事主观性很强,而且还要看批卷学官的个性!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忐忑,因为他清楚荣国府就要大厦倾倒了,他现在还有着荣国府门徒的名声,他不想做一只被大树压死的猢狲,即使是有可能压死也不行。
而如果中了,固然还是不能完全消除荣国府门徒的名声,但是中了之后官员的身份自然重了,彼长此消之下,荣国府门徒的名声自然就轻了。
而轻了的后果不仅仅是不受或少受牵连,墙倒众人推,这样也可避免受潜在的影响。
而正忐忑之际,“老爷。”晴雯清铃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桂循声一看,只见前方路南的一株榆树下,晴雯的螓首正从车帘里探出来,雪白的脸颊在夕阳的映射下桃脂嫣红,而流盼生辉的明眸又给这亮光增了色彩,喜庆之色溢于言表……
不知是因为红色的暖光,还是因为晴雯,或者两者都有,李桂心里蓦地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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