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立和阎宇这两位蜀汉的老熟人,被刘渊视为卧龙凤雏。
倒不是说他们两个真有诸葛亮和庞统的本事,而是这两个叛贼将汉人先进的知识、技术泄露给了匈奴人,这使得汉人在胡虏面前的优势渐渐不复存在。
正如司马炎要把刘禅供起来,作为金字招牌吸引东吴君臣,刘渊把文、阎二人捧到高位,礼遇有加,也是为了吸引真正有才能的人来投奔。
历史上,匈奴诸胡的这一策略正好命中九品中正制的要害,众多的汉族寒门士子在两晋得不到重用,只能投靠到北方胡族建立的国家中。
后赵石勒的重要谋臣张宾、前秦苻坚的谋士王猛都是这么一个情况。
吸引人才的方法有很多种,刘渊用的是封官许愿,赏赐财帛打动人心,不管品行如何,只要有能力,他都一力用之。
赵广则是另外的一种,有新汉的国势支撑,有强大的军队威慑,赵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实实在在的业绩和作为,让那些犹豫观望的大族看到汉室复兴的希望是在长安,而不是在洛阳。
分化河东的大族,是赵广问鼎中原的第一步。
在消化了河东之后,汉军的下一步目标,将是司隶、并州、荆州、凉州的广阔地区。
新汉建隆二年五月至八月。
春夏交替,汉军兵进河东,将为祸作乱的羯胡或剿灭,或驱逐,或围困,河东各县逐渐安定下来。
依靠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声望,赵广这个从蜀地远道而来的异乡人,也渐渐的获得了河东上下的认可。
闻喜方面,裴越游说东裴的事情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这其中裴氏族中连着开了三次会议,就连洛阳的裴秀、裴楷也有书信回来,让留守在闻喜的裴绰悄悄的将裴氏分出一支,前往关中扶风一带寻地定居。
裴绰是魏国冀州刺史裴徽的儿子,兄长裴楷是当世之名士,裴氏西迁的这一举动,对于河西大族的影响深远。
且说安邑卫氏方面,卫瓘自打从巴蜀回转晋国之后,就留在了洛阳等候复起,像他这样的书法名家,文学家,虽然一时挫败被贬,但只要有机会找到合适的人说项,再被启用也是分分钟的时间。
至于投奔赵广,卫瓘根本没有想过,从匆匆逃离成都的那一刻起,卫瓘就对自己发下誓言,这一辈子绝不为赵广效力。
不过,司马炎因为司马孚被惊吓而死、羊祜西进汉中又受挫,正气不打一处来,卫瓘的名字一提及,只怕更会坏事。
没办法,当初三路伐蜀的钟会、邓艾、诸葛绪三人,前面两个都死了,最后一个又降了,卫瓘这个监军算来算去是最后的一个幸存高官,不追究卫瓘的责任问责谁去。
另外,卫瓘也没什么被冤枉的。
他在成都与钟会暗斗,与谯周同流合污,即便自己不说,司马炎也多多少少打听的到,况且还有贾充在补充一些私密情报。
贾充也没办法,要是不拿卫瓘当替罪羊,他就要被追究责任了。
可惜,卫瓘的平静生活被卫操的到访给打破了。
卫操也姓卫,同姓溯源总能找到共同的祖先,况且,卫操也是代郡的名人,魏晋的官员,安邑卫家出于礼貌也要认真接待一番。
留在安邑的卫寔与卫操一番叙谈,谈着谈着卫操就有意无意的说起卫瓘来,特别还提到了卫瓘在成都时与谯周的一些交往和野闻。
谯周这等已是铁板钉钉的假圣人,卫瓘却与他同流合污,还纳了其孙女为妾,这换作其他人,那是风流美事,但卫瓘家里却是翻江蹈海。
董氏、任氏两位夫人儿子共有五个,再加上子子孙孙更是十余人,两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生怕卫瓘一时糊涂将谯婉儿领回家中,遂决心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让卫瓘收一收心。
在裴氏西迁之后,安邑的卫氏内部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河东过于靠近匈奴诸胡,卫氏坞堡虽然能够暂时保全家族,但若是遇上更为强大的胡族军队,卫氏这样只有千余人守卫的坞堡最后还是会陷入到兵灾之中。
迁居势在必行,但前往哪里二房卫寔和大房卫瓘却是意见不一,娶了裴氏女为妻的卫寔有意西奔关中,而卫瓘的儿子卫密、卫桓则希望前往洛阳,与父亲卫瓘会合一处,再商定今后何去何从。
卫瓘已被罢官,再启用不知何时,卫寔自然不肯将希望押在无把握的事情身上,在几轮争执之后,卫氏最终做出了分支的决定。
卫瓘一支继续留在河东安邑老家,卫寔则决定西渡黄河,与裴氏西支一起另起一房。
裴氏、卫氏分支的选择,也是这个时代大姓发展的常态。
——
六月上。
安邑之战进入到最为关键的阶段。
在察觉到安邑城中诸胡已经强弩之末之后,赵广开始征调分散在河东各地的兵马,对城中的羯胡发起最后的总攻。
一阵阵嘹亮至令人窒息的号角声呜呜响起。
汉军大旗下,赵广一身银白色的细鳞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猎猎而动,身后的大氅不时的卷起一角,青釭剑的剑囊在腰间微微晃动。
战鼓与号角声中,一支重步兵汉军队伍开始从营中杀将而出,魏字的将旗下,一员高大健硕的汉将大踏步的向安邑城逼近。
“虎步,血战不休!”
“虎步,血战不休!”
“杀!”
“杀!”
“杀!”
魏容杀气腾腾,被压抑了多日的怒气终于在赵广下令的那一刻冲天而起,虎步营上下求战的渴望强烈,前面的安邑城虽然有城垣可以防守,但在汉军中最为精锐的虎步营将士面前,这座旧魏的都城实在太低矮了。
跟随魏容杀出的虎步营将卒约计二千余众,数量上虽然不少,但却皆是身披重甲,手执大盾和钢刀的精壮之士。
在他们的身后,担任副将的寇林已经调集了弓弩兵三千箭手,分别持着硬弓和机弩,由各个小队的队率统领,穿插在盾阵之中,伺机射杀城头的顽抗之敌。
如果单单是重步兵和弓弩兵的配合作战,负责在安邑城上守卫的胡将支雄觉得自己还能支撑,但还未等他放松心情,半空中已是呼啸声接二连三的袭来。
“轰,轰轰!”
汉军后阵该死的发石车又在发射石弹了,这些天来,要不是汉军经常用发石车袭击,城中守军的士气还不会这般低落。
一味被动挨打而不能反击。
想要出城求战,却又不敌城外汉军的钢刀坚甲。
这样的处境不仅是羯胡将卒会崩溃,换到其他军队也是一样,事实上,要不是支雄、周曷朱平素凶悍,这城中守军早就一哄而散了。
“云梯,靠上去。”一名虎步营军侯指挥着麾下士卒,奋力将粗糙的木梯向夯土城墙上靠近过去。
云梯攻城这样的常规战法,在汉军中已经有过多次的实战考验,虎步营将士更是驾轻就熟,相互配合的很是默契。
不一会儿,安邑城不过五、六丈高的城墙上就被虎步营的数十余架云梯架满,像蚂蚁般密集的汉军将士正源源不断的从远方奔来,有勇悍的将卒已经将钢刀咬在嘴里,双手攀爬着向上疾冲。
“尸油,抬尸油!”支雄在城头来回奔走,不住的大叫。
羯胡人来自中亚,信奉的是波斯的袄教也就是光明神,他们不仅吃人肉,而且还喜欢将人烧死熬成尸油,这种用死人骨头和皮肉炼制的尸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让抬着的羯胡士兵也不由得扭转头掩住鼻息。
在支雄的严厉喝令下,羯族士兵强忍住恶心,将一瓮瓮被烧的滚烫的尸油从城头上倾泄下来,一时间油渍四散,让城下正在向上攀爬的虎步营将士措不及防,就算有识机的快,用盾牌遮挡的,也无法避过顺着盾牌缝隙流进来的尸油。
羯胡人的凶残和野蛮出乎攻城汉军将士的意料,炼制尸油这等灭绝人性的东西,也是汉人礼教所绝对不能接受的。
在距离安邑城不远的高坡上,赵广瞧见攻城受阻,头盔阴影下的脸上也是沉峻异常,剑眉下一对眸子更是锐利起来,羯胡杂种,真是不通人性,要是不全部灭杀,将来势必后患无穷。
“文虎、罗尚,你们两部从东、西两面进攻,配合虎步营攻城,记住,凡羯胡族虏,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听到没有。”赵广大声喝令。
“遵大将军令,遇见羯胡,全部斩杀。”
“全部斩杀。”
文虎、罗尚急匆匆的领令而去,调集本部人马向各自的攻城地点而去。
一面攻城受挫,赵广也不气馁,相比城中已经惊惶不安的胡虏,汉军上下士气高昂,一次小小的攻城受挫也不能改变什么。
支雄再勇悍,也只是一个人。
至于已经丧失了信心的周曷朱,这时估计还在城中的府内,醉生梦死的喝着最后的酒,等待着被砍下头颅的那一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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