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孩子要出国上学的事，很快在胡同里传开来。
在这个年代，这就是实力的体现，更是能力的证明。
羡慕嫉妒恨并不能准确的表达邻里街坊的心态。
而当这件事传到工厂之后，无论是上班下班还是在食堂里吃饭，王羽都能感受到同事们羡慕的目光。
本来在工厂之中因为手中握有质检印章就高人一等，工资拿的多，但是活却干得少。
虽然大家体制内等级一样，该是几级工人就是几级工人。可是在体制外享受港商发放补助的时候，却明显高过全场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人工资。
本来就已经享受到别人处处的尊敬甚至是恭维，而现在随着儿子出国上学的事情越传越广，那种虚荣感更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甚至有好事的人，把自己跟霓虹国娘们的事也传到了厂里。
在娱乐匮乏的年代中，这种添油加醋的绯闻，格外的受众人的喜欢。
这种喜欢甚至在食堂之中堪比评书表演。
毕竟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大家能找到媳妇儿都是工人，即便偶尔有人能够介绍到大学生，那也是少数派罢了。
虽然电子厂的工人们因为工资待遇普遍都能够介绍到更好的对象，可是放眼全局来看，大多数还是工厂内自行消化。
如果不是特别优秀，怎么可能会得到天之骄子大学生的青睐。
也正是因为这种青睐，隐隐约约中在社会上就形成了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
毕竟大家都是工人，我能跟大学生见面约会，其他工厂的工人很少有媒人给他们介绍。
“王哥，你们家儿子真的要出去吗？我们胡同里有个大学生是公派留学，天天背英语单词背的都快魔怔了。
你们家儿子会日语吗？现在有在学习吗？
这语言关要是过不去，到了那边之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你想想看，外地人来到京城。如果那些方言口音特别重的人，有时候会受到咱们本地人的嘲笑，严格来说也不是嘲笑而是调侃。可是就是这种调侃，会让人感觉到大家的排挤。
甚至内心之中也会产生一丝自卑，这可不是小事儿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咱们工厂现在有七八万人，工厂子弟小学现在就有两千多人，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都有。
操着各地方言，南方的北方的应有尽有。
而咱们本地的那些工人孩子们，稍微嘲笑几句他们普通话不标准，真的会让其他孩子们感到自卑。
父母在身边况且如此，想想看父母长时间不在身边的话，孩子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而且，即便是方言有的时候说慢点大家也能听得懂，可是咱们国家的话跟霓虹国的话可是相差很大，说的再慢也听不懂。”有人很真诚的给王羽普及着语言的重要性。
听到这话，王羽也是非常感激。
虽然他知道自己儿子去到另外一个国家，势必要学习当地的语言。但是没有上升到如此的高度，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一个孩子或许会好一些。
毕竟孩子学东西比大人要快的多。
倘若自己跟老婆都跑去霓虹国，要想重新学习一门语言那可是太难了。
这两天被虚荣感冲昏了头，一时半会儿把这种大事都给忽略了。
“这事儿我会抓紧的，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儿，肯定是要好好学的。”王羽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那孩子过去之后你也打算过去吗？那你手中的质检印章，这东西可是万万不能丢，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金饭碗的话，你现在手中的质检印章可真的就是金饭碗。
我建议你不要去霓虹国，就算霓虹国挣得再多又如何，你能够保证在那边找到好工作吗？
能找到比你现在还好的工作？
瞧瞧你现在，就算一天什么都不用干一个月也有一千大几百。
甚至，很多持有质检印章的人都提升了车间主任，现在咱们厂区还有好几个厂房在新建。再次提升的话很可能就有你的名额，到时候你的工资又要涨一大截。
万一你把这个金饭碗给丢了，去到国外混的又不如意，在想回来的时候这金饭碗可就是别人的了。
再者说，就算国内挣的少一点，可是守着家里的老人，还有从小到大亲戚朋友们。有个什么事儿也方便处理一些，这要是真出去了家里突然间发生点事儿，相隔万里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工友觉得像这样的工作，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去国外讨生活。
天底下还有什么工作能比得上现在？
去了霓虹国肯定是从基层干起，首先语言不通就是个很麻烦的事，去了之后估计也就是干这些老本行。
别的工作什么都不会，不干老本行干什么呢？
可是有一点王羽似乎没想到，他们这些拿着质检印章的人很多都是学徒工，资历高一点的也不过是二级工三级工。
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技术不过硬！
一个技术不过硬的人跑到半导体极为发达的霓虹国，真的有特别好的工作吗？
就算霓虹国单位小时的工资特别高，干一天给国内干一个月，可那也是相对其他工厂的工人来说。
现在电子厂的工作收入水平来计算，工友打死都不相信在霓虹国干一天能挣两三千块？
如果霓虹国的工人工资真的这么高，那为什么卖到国内的那些彩电进口的录像机，只有一千多块钱呢？
而且有的时候进口的这些货物往往一通关就会脱销，这就说明霓虹国的产能也不是特别的惊人。
如果对方的工人们产能特别高，放着挣钱的机会为什么不挣呢？每次进口就进口那么一点点货，显然根本经不起推敲！
工友怎么都觉得跑去霓虹国是一个巨大的冒险，如果是那些有十几年工作经验的老技术员，或许过去之后凭借着雄厚的技术还能有资格去拿高工资。
一个比学徒工强一点点的人，霓虹国的商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给你天价工资。
“当父母的这不都是为了望子成龙，想给孩子创造一个非常好的条件。其实我过不过去都不重要，孩子他妈过去就行。”王羽说这话的时候反映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王羽是那种学霸类型的人，非常的自律有着非常严谨的自学能力，当初厂子改革的时候也不会被分在三车间。
如果真的是有本事，早就被其他两个车间抢走了，怎么可能还留给林老爷子。
在当时全厂所有人都知道，留在三车间的人都是废物。
毕竟好一点的技术工人大家肯定会优先下手去抢，
而且技术好一点的人，也不想留下来跟着林老爷子。
毕竟当时工厂里疯传林老爷子已经不可能胜任厂长，他是要铁定退休的，很快就会退居二线。
有点技术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毁前程，去跟着一个即将退休的老爷子。
只不过特别伤人的这些话，工友还是有所保留并没有全部说出来。有些事情提点一些就是了，至于对方能不能领悟到那就是对方的本事了。
毕竟忠言逆耳，有些话说出来的时候不但会伤及双方的感情，甚至直接会演变成仇人。
就像两个好朋友，当知道对方的女朋友或者老婆背叛了自己的好友。
这个时候要不要告诉他就是一门学问，如果是女朋友的话估计很多人都会选择直接告诉自己好友，这种女人要不得最好离他远一点。
可是如果发现的是他妻子背叛了他，这时候作为朋友就需要权衡利弊。
告诉朋友或者不告诉朋友，结果将是天差地别。
尤其是朋友跟他的妻子之间如果还有孩子的话，这种时候开口说明一切恐怕更需要足够的智慧跟担当。
因为有些话一旦说明，那么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将再没有模糊地带。
万一自己的好朋友早就发现妻子背叛，那么对于朋友来说，如果把二人的这种情况大白于天下，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最终的下场只能演变成离婚，或者卑微的继续一起生活下去。
原本好友就已经知道只是不想提及，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合过日子罢了，或许大家聚会的时候还能表演一下恩爱夫妻。
可是一旦被戳破，那么大家之间便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
对于王羽来说，他只是一个自由散漫的人，并不是特别有上进心的男人。
自从挣钱之后，更是学会了一个又一个臭毛病。
这种人最可怕，因为很多时候他们认为现在之所以这么挣钱，并不是因为他们运气好，而是因为他们的实力造就了现在的一切。
“你好好工作吧！有空再跟你聊，今天我还有好多事儿。”王羽不想再就着这个问题聊下去。
本来还享受着工人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以及大家客客气气上来的恭维，现在却突然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王羽虽然明白对方是好意可是心里总是有些别扭。
王羽离开之后，身边有其他工人赶忙上来说道：“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人家自己家的事儿自己会解决，你操什么心。再说了，他们手中握有质检印章的人走一个，对于咱们来说就多一份机会。
咱们都是一个厂的工人，只不过以前看走了眼没有选择跟老爷子。
可是咱们现在兢兢业业，努力工厂创造效益，以前的恩怨早就翻篇儿了。
如果真的空出来这样一个机会，那肯定是要从咱们之前的一车间二车间挑选人继承下来。
这种堪比金饭碗的质检印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交给从全国各地借调来的那些工程师。
好好表现一下，没准这印章就是你的。
要是你真拿了这印章，每个月瞬间多两千块收入甚至还会更多。那你们家还不把你当财神爷一样供起来。
到时候干两年活儿，甚至都能买个二一二吉普车。”
听着身边朋友的指责，另一个人无奈的摇摇头。
“算啦！这人呐就不能太富贵，确切的说不能超出他能力之外的富贵。一旦超出他能力之外的富贵降临下来，就会让他觉得他的本事远超所有人。
这要是真的一家人全都去了霓虹国，我断定他们一家人未必会过得比国内好。”说完这话也不再闲聊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对于王羽有可能离开，那如金饭碗般的质检印章，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甚至从全国各地调来的那些工程师工人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希望厂里能够做出公平的决定。
让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去得到他，只有公平的抉择，才会让工人们信服。
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积极的表现，想要用优异的工作表现为自己争取到竞争的机会。
毕竟全厂七八万人，而现在空余出来的质检印章只有一个，如果不是特别出类拔萃的工人，估计很难拥有竞争的实力跟资格。
现在虽然说是临阵磨枪，但至少不快也光。
就算是在领导面前装装样子，也算是不给自己将来后悔的机会。
毕竟每个月能增加小两千收入，一年下来就是两万多，这么大一笔钱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心动。
毕竟在这个年代，家家户户就那么大点地方，家里的家具也都是千篇一律。
而想要活的比别人宽敞一些，家具时髦家电齐全，甚至还想要一辆小汽车，那自然是离不开金钱的作用。
如果没有一份高收入的支撑，自然是没这个能力。
留在另一边，对于春田正一来说，他已经成功了一大步，这一大步离那丰厚的奖金已经非常近了。
只要掌控了这几个人，只要拿到所有的产业数据，最重要的是争取自己第一个是向总部汇报数据的人。
如果别人把数据汇报给总部，自己成为一个落后者，那么自己手中的数据就会变得无足轻重。
虽然总部希望从各个渠道获得所有的信息进行汇总统一分析，只有全产业链的数据汇总之后才能够更加精确，可是对于下面向上汇报数据的间谍们来说，谁是第一个汇报数据的人谁就赢得了头功。
这种功劳没有功勋章，而且大家也不想要所谓的功勋章，大家只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现金奖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