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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雪满弓刀

欢合妓馆内,甲字四房间。

烛光如豆,床铺边上散落着衣服和木盒。

绣着鸳鸯的织锦被下,是两具沉眠的身躯。

浪人中谷,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稚嫩如羔羊,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细腻,绸子似的,披散的长发微微凌乱。

“唔?”

中谷突然睁开狭长双目,握住枕头旁的刀柄。

“爷,怎么了?你压我头发了。”

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锦被向下滑落,露出一截白肉。

“你,叫。”

中谷用蹩脚的口音说了两个汉字,披上和服,大拇指缓缓推出几寸刀刃,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叫?”

“快,叫。”

少女低声嘟囔了一句“有毛病”,只好乖乖照办,所幸假叫是她这种人顶擅长的事情。日本人能耐小,要求却多,是最不受欢迎的恩客。

灯影微微摇晃。

……

陈酒提着长刀,停在甲字四房门前。

奇怪的声音从房内持续传出,听得陈酒微微皱起眉头。

“还挺能折腾的。”

挥刀,破门!

纷飞四散的木屑中,陈酒仗刀冲入,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个正在自产自销的少女。一股凛冽的危机感突兀从心底冒出,陈酒几乎全凭本能,挥刀在左侧画出一个半圆。

铛!

刀刃交击,如两轮月弧相撞。

陈酒手腕一翻,用云刀式挑开敌人兵器,却没有继续追击,森冷的目光死死咬住眼前的光头浪人,眸子微微泛红。

“艹,险些阴沟翻船。”

这个名叫中谷的浪人预警意识极强,堪比最警惕的野兽。擂台上,这种意识往往快不过日积月累锤炼出的本能,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但在以命作赌的搏杀中,却有机会死里求活。

“あなた(是你)!”

中谷看向陈酒的兵器,瞳孔一缩。

“说人话。”

话音刚落,陈酒凌厉一刀平挥而出,中谷急忙举刀格挡,苗刀裹挟着雄浑的力量,直接将打刀的刀背压进了和服前胸的褶皱里。

陈酒顺势抬起一脚,鞋尖仿佛一道闪电,狠狠踹中浪人的腹肚,将对方侧踢了出去。

砰!

隔间的木门轰然坍塌。

中谷滚到灯光明亮的走廊上,忍住喉头翻涌的鲜血,往前一个滑步,瞄准了纸窗上映出的人影,便要使出示显流的大劈斩。

然而在下一秒钟,房间内灯光一暗,人影转瞬被黑暗吞噬,却是陈酒提前踹倒了油灯。

这下子纸窗上只剩了中谷一个人的影子,醒目无比。

噗。

长刀扎穿窗纸,准确刺入中谷的右胸肺叶!

陈酒用掌心抵住刀柄,整个人的重量压上去,悍然撞碎了轻薄的木质门板,苗刀贯穿对方胸腔,直没至刀镡。

鲜血顺着刀柄沾满手指,陈酒微微低头,对上那双圆瞪的狭长眼睛。

“这就是中国的刀剑。”

中谷喉间迸发出一声嘶吼,带着血沫的口水飞溅,扶桑人的凶悍狼性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他拔出腰间另一柄小太刀,榨干躯体内最后的力气,自下而上朝着草帽劈去。陈酒向后一仰头,堪堪避开寒光。

“あなたの顔が見える(让我看看你的脸)!”

这是中谷的人生最后一句话。

草帽被打飞,露出一张……裹着黑巾的脸庞,只露出一双冷戾的眼睛。

“傻X。”

陈酒手腕一拧,锋刃将内脏搅烂。

拔出兵器,浪人的身躯扑通一声滚在地板上,宽大的袖袍里滑落出一个小锦囊。

陈酒正准备移开目光,神色稍稍一变。

【札幌神社御守】

斫敌临阵,武运昌隆。

效果:警觉,灵应

品质:精良

“中谷桑,故乡的樱花又开了,你不回来看看么?”

——某人

“爆了装备啊。”

东西纯属意外之喜,陈酒捡起锦囊掂了掂,往兜里一揣,扭头大步走进房间。

……

【五色蚕锦御用圣旨】

陈酒顶着残破的草帽,巴掌在圣旨上下摸索,将卷轴轻轻抽了出来。

两尺长的笔直木杆,深褐近黑的颜色,触感坚润,与其说是木头,更像是某种玉石。

【肃慎之箭·雄常箭杆】

“这就是雄常木?神话里的东西?”

陈酒把玩着箭杆,实在看不出什么稀奇,完全没有印象里的神话造物该具备的异像,摸起来的手感倒是相当不错。

箭杆化作流光,眨眼间钻入胸口。

任务栏:

1.……

2.……

3.集齐肃慎之箭的部件:

玉骨箭头(1/1)

雄常箭杆(1/1)

雄库鲁箭羽(0/1)

这下子,第三个任务就完成了三分之二,虽然过程颇有凶险,常常面临生死,但总体上依然相当顺利,顺利得有些离谱。

陈酒自认不是什么幸运的人,福星高照也照不到他头上。但只要一涉及肃慎之箭,他的运势就会变得难以想象的好,前有曹六把鬼头罐送上门来,后有鼓楼市直接撞上怀揣圣旨的前朝太监,甚至这都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简直夸张得像是三流小说里的主角。

运气?

绝不可能是单纯的运气。

反正暂时想不通,陈酒便不再自扰,扛着长刀身子站直。

“爷,要走啦?”

床铺上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少女小脸煞白,瑟瑟发抖缩在被窝里,露出又圆又白的肩头,脸上强撑起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我在你房间里杀了日本人,虹口道馆必定报复,找不到我,就会迁怒于你。”

“他们背后是日租界撑腰,妓馆保不住你,法律更保不住你。”

陈酒瞥了女孩一眼,丢下几枚大洋,

“逃命去吧,永远离开津门。”

语罢,翻窗跃下。

双脚轻轻落在地面上,陈酒脚步一晃,脑袋胀痛发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两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天光乍破,晨色微熹。

城西妓赌馆林立,这个时间,赌客漂客们经历了一整宿的桌上床上厮杀,也差不多该出来觅食,于是街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一些早餐摊和小食摊,混沌、面饼、炸糕、锅巴、油麻花、面片儿、豆汁儿、坛子肉、炸果子、糖炒栗子……

香味和叫卖声顺着晨风飘来,钓人馋虫。

陈酒摸了摸肚子,又低头看了眼身上斑斑的鲜血,自嘲一笑。

他叼上一根烟,压低了草帽,转身溶入巷子深处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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