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亭草堂洞天。
李素正与一个年轻的妇人跪在老学究模样的仙官身前,激动地连连叩拜。
这年轻妇人竟是早已死去的齐氏。
老学究摆手道:“你二人也不必谢了,也是念你一片痴心,老夫方才出手相助。”
“李素,生人有三魂七魄,死则离散,你这妻子早已死过一回,乃是以续魂胶重新粘结,此番再死,却是难再为之,”
“如今复生,却是以七八相类之魂,勉而为之,以代三魂七魄,移汝妻真灵附其上,复生之后,与阳灵无二,亦有生老病死,但死后却他人魂魄离散,却不复为汝妻,真灵轮回转世,再不得救了,你可明白?”
李素激动再拜:“仙翁再造之恩,素与内子感铭五内,何敢奢望再活一世?”
老学究点头道:“嗯,不过此举毕竟是借了他人魂魄,有陨阴德,你夫妻二人回去,当为此七八人立一牌位,日日供奉,不得懈怠,否则他日必有灾怏。”
李素点头道:“是,仙翁纵然不言,我夫妇二人也不敢忘恩人之德。”
事实上,他并不知自己夫人借用的魂魄是何人。
他明知借了他人魂魄,便误了他人轮回,但为了自己妻子复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好了,既已事了,你便领着你妻子离去吧,切记,回去之后,不可对人言此间之事,一丝一毫,一草一木,但有泄露,老夫立时便有灵感,管教汝报应临头。”
老学究面露威肃之色,警告道。
“也不必再来老夫,待你二人离去,老夫也从此逝矣。”
“素谨记仙翁之训。”
李素与妻子再拜,下一刻,便觉天旋地转,再抬头,已置身一处荒郊野外。
看景色,就是原先草堂所在。
不过此时草堂已渺,只余荒草野树,彷佛多年没有过人迹一般。
李素长出一口气,妻子再生,他也无心去管他事,扶起齐氏,又是一番死而复得的喜悦相亲不谈。
那洞天仙府之中,老学究却是仍高坐殿上。
召来一鬼神,问道:“你往转轮殿去求此妇真灵,可曾探问到那王平真灵所归?”
那鬼神伏身道:“回仙官,果如仙官所料,那王平真灵并未投入转轮殿,但据转轮殿掌薄使所言,其真灵已重入轮回,降生之处,正是大稷神都,玉京。”
老学究闻言抚须沉吟,半晌才露出一丝古怪笑意。
彷佛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看来,‘他’的谋划真是成了,如此法子,竟也能成了……”
“姓高的疯婆子,本来老夫还能提醒那小子一番,谁让你欺老夫太甚?这回,老夫倒要看看,别的女人生下那小子的骨血之后,你是何嘴脸?”
“呵呵呵呵呵……”
老学究发出一阵兴奋古怪的笑声,听得下方的鬼神浑身战战,恨不得将头埋入地下中。
……
神都玉京。
长乐公主府。
连绵殿宇,极尽奢华。
一片临湖水榭中,一具身披薄纱、曼妙曲线若隐若现的玲珑胴体斜卧美人榻上,意态慵懒。
只这一道影子,便着实可称世间尤物。
她便是当朝的长乐公主。
在她身侧,竟有一僧人静立。
以她身份之尊,此时穿着,与赤裸无异,身边竟有如此一位僧人,毫不避忌,传了出去,定然是不堪入耳之语。
长乐公主一只玉手轻轻摩娑小腹,轻纱之下,一丝滑腻玉色若隐若现。
半晌,开口说道:“大师,这天命阳灵元胎,当真如此神奇?”
其声如珠落玉盘,动人心弦。
身侧的僧人目光投来,毫无避忌其衣着暴露。
目光触及其曼妙身躯,也并未露出异色,目中平澹无波,深若古井。
“殿下放心便是,定然无虞。”
僧人摇头道:“倒是想不到,这王平城府如此渊深,谋算至此,狠绝至此,”
“他阳灵之躯虽亡,真灵却与那一滴天命武圣精血、九世先天阳灵之胎相融为一,再不可分割,”
“他日天命元胎降诞,虽已非其人,却终究难去其烙印,如此低贱之人,倒是给殿下血脉蒙上脏污,美中不足矣。”
长乐公主本是面带娇笑之意,此时也不由露出薄怒冰霜。
“这只老狗,亏他死得快,否则本宫必定要将其抽筋拆骨,将其魂魄真灵打入天魔狱中,永生永世受魔噬之苦!”
下一刻,又再度变换笑颜:“大师,接下来,本宫该如何是好?”
僧人合什低眉道:“殿下当务之急,乃是寻觅一适合之人下嫁,元胎虽成,时机一到,自会降生,但若有阴阳和合之气时时温养,自然是更好,”
“而且,殿下如今尚未出阁,若是便已有身孕,难免受人非议,他日也不利于天命所归。”
“咯咯咯……”
长乐公主一阵娇笑:“还是大师所虑深远,也好,本宫正好也有此意,既然如此,便听大师的,想必大师是早有成算,不知可有人选?”
僧人澹声吐出一名道:“江都,太子少师,天波侯,江舟。”
长乐公言眸中波光转动:“是他?咯咯咯……大师果真深知本宫之心,咯咯……”
……
江都。
江舟打发了燕小五,正在寻思着吉甫所言,与自己的盘算。
照吉甫所言,因爲他的名声,李东阳此时在北境应有不少高手护持,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出不了什么问题。
不过,江舟却很怀疑吉甫的话。
他怎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影响力?
却不知,吉甫对他固然有几分吹捧,天下英豪多有因他之名,而应李东阳所召,赶赴北境,有夸大之嫌。
却也并非全然如此。
只因那些人大都尚心存家国大义,驰援北境,乃是卫国护国之战。
不过,江舟的名声也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仅是因为他的实力,这仅仅只是很小一部分。
除了少数极端祟拜强者之人,其他人并不会买账。
你实力强,我敬你畏你,甚至是巴结你都行。
就算要投,也是来投江舟本人,何必去投李东阳?
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江舟接连斩向朱家,斩向楚王,斩向大梵寺,斩向仙门的那几刀。
这几刀,既斩落了许多人的头颅,断送了许多人的性命。
也同时斩落了一道无形的加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束缚,让人发现了某种可能。
也斩开了一道缝隙,照进了一丝微光,令人看到了缝隙之后的另一种希望。
除此之外,江舟也仍旧对吉甫的来意,甚至是立场存疑。
尽管他说胡贺二人目的并不是杀他,而且他也是因为有长乐党暗中相助,才能得脱天牢,又远遁数万里之外的江都。
这两方都想让他到江都。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搞这么多事,就为了让他进京?
然后呢?
江舟有些想不通。
但不论如何,李东阳他还是要去救的。
“嗯?”
江舟念头转动间,忽然眉头微皱,心血来潮,若有所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