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场的没有第三个人,为什么我不能把事情夸大,让它变得更严重?
内心的黑暗之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
姜洁再也坐不住了。她连忙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在健康中心工作朋友的号码,说是身体不太好,想到她那儿去做个检查。
昨天一大早,姜洁就去了朋友单位,开了一份健康证明。
她很清楚,正规医院不会开这种证明。但康体中心不同,只要愿意花钱做检查,人家就能按照自己的要求,把各种数据夸大,有多糟糕就说多糟糕。
姜洁不是专业从医者,她对病况也疾病没什么研究。只要在单子上显示身体有问题,她就觉得可以当做证据,从苏小琳口袋里继续挖钱。
有钱人的思维与穷人截然不同。土豪都不愿意惹事上身,尤其是昨天那五千块,在姜洁看来就是最好的解释————同样的事情如果换成自己,别说五千,就算五毛老娘都不会给!
至少在姜洁看来是这样。
她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都在一个单位,又是一个办公室,姜洁对苏小琳的家庭状况颇为了解。尤其是她父母在哪里工作,丈夫具体是做什么的……总而言之,苏小琳在姜洁眼里是个典型的乖乖女,无忧无虑长大,没吃过苦,也没有太多社会经验的那种温室娇花。
她丈夫是警察,常年不在家。
姜洁参加过苏小琳的婚礼,去过半岛金苑的婚房。真正是豪华大气,一流的装修。无论屋内摆设还是房子本身,都让姜洁羡慕不已。
虽说“加钱”的想法只是灵机一动,但姜洁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梁山好汉都讲究杀富济贫,何况我这还是有着充分理由。既然我坐了你的车,你就得为此负责。这跟男人上1了女人,女人怀孕,男人必须为此买单是同样的道理。
姜洁昨天晚上就给苏小琳打过电话。虽说是阴谋算计,却至少要先通个气,让对方知道。
本想着苏小琳性子绵软,遇到这种事情本该是惊慌失措,在电话里恳求自己高抬贵手什么的……尼玛的,没想到她居然随便敷衍了几句,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就挂断电话,再也不理。
姜洁当时就恼了,拿起电话不断地按重播键,苏小琳却压根儿不接。
后来,干脆关机。
姜洁很清楚,这种事情必须尽快,否则夜长梦多。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本想直接到单位等苏小琳,可仔细想想,去太早能不能见到人暂且不说,还会显得自己身体健康,引起怀疑。
病人通常都起得很晚,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模式。
想到这里,姜洁打开拎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体检表,“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上,颐指气使地冲着苏小琳发话:“看清楚了,这是我的检查报告。医生说了,我的情况很严重,再不住院治疗,会导致半身不不遂。”
她随即加重语气:“我可没讹你,现在只是八十万就能解决问题。如果我的健康状况恶化,到时候……你得养我一辈子。”
最后这句话她本来不想说的。
毕竟是同事,而且姜洁与苏小琳关系也算不错,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搞那么僵。
何况高瑞琴和程云霞都在场。
然而内心的贪念是如此强烈,对于钱的理解和要求,压倒了姜洁脑海深处本就不多的良知。
苏小琳抬起头,眼眸深处透出冷笑和鄙夷。
高瑞琴脸上全是震惊的表情:“姜洁,你这是什么话?养你一辈子……你怎么能这样啊?”
程云霞早就看姜洁不顺眼,她双手交叉合抱在胸前,发出愤懑的冷笑:“半身不遂,还真敢说啊!前天要了五千块,今天早上刚进来张口就是八十万。现在好了,直接躺床上要人养着你……姜洁,咱们一个办公室待了这么久,没看出来啊,你还真是个狠人。”
姜洁被她们俩挤兑得有些抹不下面子,干脆把心一横,居高临下注视着苏小琳,严肃地说:“我没开玩笑,也没有夸大其词。琳琳,如果不是因为坐了你的车,我也不会被撞成这样。说到底,这事儿你必须负责。我是看在大家关系不错才跟你要这八十万。要不你跟我去医院,听听医生怎么说。”
她已经提前做过功课,与在康体中心工作的朋友打过招呼。
这事儿全靠诈唬,真要去了正规医院,姜洁自己也没有底气。在她看来苏小琳大概率会拿出一笔钱。当然会讨价还价,也许没有八十万那么多,但五十万左右肯定有。
她给自己设定的心理底线,是四十万。
……
此时此刻,办公大楼三楼,厅长办公室。
看着正在低头喝茶的郭玲钰,朱玉斌满面微笑:“郭女士,好久不见啊!”
郭玲钰放下茶杯,客套地笑着回应:“我去年才来过,没多久。”
朱玉斌很谨慎,他知道这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大客户:“上次的合作很不错,省里专门针对郭氏集团给了一些优惠政策,欢迎你们加大投资额度。”
郭玲钰拨弄了一下保养极好的手指,笑着点了下头:“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康维尔公司在大丽建主题公园的事情。我们集团在其中有股份,这次的投资规模很大,整体规划不亚于迪斯尼乐园。”
朱玉斌兴奋地搓着手:“大丽去年就申报了这个计划,省里很支持,应该很快就能签约。”
郭玲钰道:“说起来,这次的事情多亏了虎平涛。”
朱玉斌立刻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久违的年轻人身影,疑惑地问:“哦?他也参与了谈判?”
“那倒没有。”郭玲钰摇摇头,解释:“上次黎江一别,我就没再见过他。我有个叫做阿德里安的保镖,对他印象很深,他们互相留过联系方式。我以为阿德里安只是普通的安保人员,没想到他其实是康维尔家族的成员。虽说是旁支,但他与亲族的关系很不错,正好赶上家族有这方面的投资计划,就推荐了滇省。”
“阿德里安?”朱玉斌恍然大悟:“那个法国人?既然他是康维尔家族的成员,应该不缺钱啊,为什么要出来当保镖?”
郭玲钰解释:“康维尔家族祖上是靠着军队起家的,他们对军队有着特殊感情。很多年轻的家族成员都喜欢从军几年之后再回来。阿德里安就是这样。只是他性格有些执拗,退役后就去了保安公司。表面上是一种工作,其实是为了他自己创办同类企业吸取经验……大体说来就是这样,这次的主题公园投资也是他促成的。”
朱玉斌笑了:“改天有机会的话,还请郭女士您在中间拉拉线,我得好好谢谢他。”
“呵呵,您太客气了。”郭玲钰神态端庄大方:“说起来,我也得好好谢您。郭氏与北通集团之间的好几项合作,都得到了您的帮助和支持。这一来一去的,还是我们郭氏集团占了便宜。”
朱玉斌诚恳地说:“国家在大力发展经济,对于您这样有实力的爱国商人,我们历来都很欢迎。何况郭氏集团做的一直很不错,除了投资,还在慈善方面注入了大笔资金。现在光是省内就有十多家以“郭氏”为名的山区学校,多达几千个孩子受益。光这一点,我就得好好谢谢您。”
郭玲钰心情很不错,笑声也特别爽朗:“您过誉了……对了,我记得北通集团的虎总,好像是虎平涛的姐姐?”
“是的。”朱玉斌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场白,有利于接下来的谈话。他笑着说:“那年,郭老太太去黎江,我们这边派人陪同。当时虎平涛也在,他是省厅专门派来的接待人员,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郭玲钰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那次要不是他,我母亲的镯子就被调包了。那镯子其实不是很贵重,却是祖上传下来的,很有纪念意义。”
“那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朱玉斌故意卖了个关子:“他后来结婚的时候,郭女士您参加了吗?”
郭玲钰回答:“我接到虎总发来的请柬,可那时候我在欧洲,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派人送了一份回礼。”
“真是太可惜了。”朱玉斌笑着解释:“虎平涛的妻子你也认识。”
“哦?”郭玲钰越发觉得好奇:“是谁?”
“苏小琳。”朱玉斌比划着说:“那年去黎江的随行人员,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郭玲钰想了想,缓慢地点着头:“有点印象……嗯,我想起来了,当时还有一个姓董的,好像是你们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好像也在追她。”
“您说的那是董志恒。他……他已经不在我们单位了。前些年……呵呵,他年龄大了,办了退休。”朱玉斌显得有些尴尬,总不能当着客人的面说“董志恒被开除”之类的话,连忙岔开话题:“郭女士,您难得来一次,要不约几个熟悉的朋友,晚上我请客。”
“好啊!”郭玲钰欣然允诺,这种请客吃饭,属于正常的礼尚往来。她兴致勃勃地说:“等会儿我给虎总打个电话,让她们姐弟俩一块儿来。”
不等朱玉斌回答,郭玲钰继续道:“还有苏小琳。”
朱玉斌笑了,频频点头:“好的。”
话音刚落,摆在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
朱玉斌拿起话筒:“喂,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综合调研处长李维方的声音:“老朱,忙吗?”
朱玉斌听出他的语气有些不善,连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我在处办公室,你赶紧过来。”李维方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怒气:“有些人真不像话,坑蒙拐骗居然搞到单位里来,还是自己人整自己人。”
朱玉斌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李维方叹了口气:“你是领导,你赶紧过来评评理。”
说完,他挂断电话。
……
朱玉斌走进综合调研处三号办公室的时候,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堆人。核心是苏小琳和姜洁。李维方是后来赶到的,他与高瑞琴和程云霞站在一起,脸色阴沉。
只要是上班时间,办公室大门一直敞开。姜洁喊叫的声音很大,苏小琳又是单位上有名的美女,上楼下楼的人都会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一眼,很快就聚起了几十号人,围了满满一圈。
朱玉斌这个厅长在单位上还是颇有威信。看见他过来,围观者连忙散开,主动让出一条路。有些胆小的干脆转身溜走,站在办公室门外,远远地看热闹。
“到底怎么回事?”看着神情不善的李维方,再看看直面相对的苏小琳和姜洁,朱玉斌认真地问。
李维方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冲着高瑞琴努了下嘴:“小高,你来给朱厅说说。”
高瑞琴连忙走上前来,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她本身就站在苏小琳那边,说话语气和措辞用句不可避免带上了个人因素。姜洁在旁边听着一阵着恼,好几次想要打断她的话,却被李维方当场喝止。
“急什么,等小高说完你再说,一个一个来。”
没有来自姜洁的干扰,包括朱玉斌在内,所有围观者终于对事情有了清楚透彻的了解,办公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真是奇了怪了,搭人家的车,自己不小心受伤,反过来还要小苏负责,哪儿有这种道理?”
“姜洁平时就喜欢占小便宜。中午在食堂打饭,她总要多吃多占。上个月还跟打菜的老张吵了一架。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食堂卖红烧狮子头,手捏的肉丸子肯定有大有小,可这区别也不是很大。姜洁说老张给她的丸子小了,非得让换一个。可当时肉丸子已经装进她饭盒里,沾上了米饭,老张说这没法换,要不就多给你点儿酱汁,或者多给点儿别的菜。姜洁说什么也不愿意,站在窗口那儿吵了十多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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