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虎平涛心中的愤怒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王贵!”他一边上前替换米秋楠,一边发出喊叫:“录下来吗?”
王贵拿着执法记录仪在几米外回应:“录下来了。”
这句话如定心丸般让虎平涛一阵踏实。他压住女人的肩膀,将其挤进车厢后座,迅速闪身,让米秋楠坐进去。
女子仍在挣扎,但因为车厢内部空间狭窄,她的动作远不如之前那么剧烈。
米秋楠强忍着膝盖上传来的疼痛,厉声喝道:“坐好,别乱动。”
女子置若罔闻,仍然抬脚往外乱踢。
虎平涛在外面看着,厉声将其喝止:“袭警是要判刑的!你不要踹,老老实实跟我们去派出所接受调查。否则后果很严重。”
女子满面狰狞,发出凶狠的骂声:“放开我,我要下去。警察打人……警察打人啊!”
她再怎么叫也没有用。
执法记录仪全程拍摄。
现场很多围观者也看不下去了,议论纷纷。
“这女的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人家警察根本没动她,都是她在打人。”
“是啊!你看看那个警察,脸上和脖子上被抓了那么长的印子……这女的练过九阴白骨爪吧!跟梅超风似的。”
“闯红灯还有理了?这种人就该抓进去关起来,好好吃几年牢饭。”
“这你就不懂了,闯红灯最多就是教育一下,罚二十块钱。可被她这么一闹,现在就不一样了。她先动手打人啊,而且打的是警察,袭警可是大罪。”
“袭警?这不是港城那边才有的词儿吗?怎么内地也这么说了?”
“你没看新闻,这是刚出台没多久的政策……”
涉案人员已被控制,虎平涛坐进驾驶室,打开警灯,驾车迅速驶离现场。
……
耳原路派出所。
女子名叫佟玉梅。
交警队的人也赶了过来。
“今天我和小张(在场的协警)在昌河路农贸市场的十字路口指挥交通,当时是红灯,她丈夫,还有她,骑着电动车闯红灯。骑车带人本来就是违法的,而且他们当时也没按要求戴头盔。我就示意他们靠边接受检查。可他们非但没有按要求停车,还加快速度冲过来。我在马路中间没拦住,刚好横向有两辆车开过来,把他们逼停了一下。小张跑过去挡在电动车前面,命令下车,他们还是不听,重新启动了继续往前开。”
“这次速度没有之前那么快,可这是什么行为?前面还有人啊!就这样推着小张倒退,我赶紧过去帮忙,这时候车子已经上了人行道。因为那边宽,没有非机动车道那么挤,他们急着逃离现场。这时候旁边人行天桥上过来几个人,帮着把他们拦下。”
“我过去以后直接拔了电动车钥匙,这女的一看走不了,从车上下来就破口大骂。我让小张打开执法记录仪,否则这事儿就很难说清了。”
审讯室里灯光明亮,佟玉梅和丈夫被分开讯问。她此刻仍然气焰嚣张,指着正在叙述事实的交警骂声不绝。
“你就是看我们是外地人,故意为难我们。”
交警很愤怒:“你闯红灯还有道理了?”
佟玉梅尖声骂道:“你瞎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闯红灯?”
交警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我警告你,那个路口有监控摄像头的。还有,执法全过程我们都拍了下来。我们执法是讲究证据的。”
佟玉梅丝毫不讲道理:“我没犯法!”
虎平涛坐在首位上,一直皱着眉头旁听。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沉声道:“你已经违法了,而且很严重。”
佟玉梅根本不吃着一套,她发出讥讽的冷笑:“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违法……我怎么违法了?”
虎平涛神情严肃:“你以为你的问题只是闯红灯那么简单?你抓伤了一位协警,还踢伤了我们的同事。他们现在已经去了医院做伤情检查。你现在的问题是袭警,我们现在对你进行传唤。接下来,这个案子会提起公诉,转到法院那边。”
“法院?”佟玉梅怔住了,她忽然感觉大脑一阵迷糊:“多大点事儿啊!要闹到法院?”
虎平涛不慌不忙的解释:“如果只是普通的违反交通规则,那么罚款和教育就能解决问题。但你在这个过程中拒绝接受交警管理,连续打伤一名协警,一名在编民警,已经构成了袭警罪。”
“法院那边会根据执法记录仪拍摄的录像对你定罪。根据《刑法》的相关条例,你至少要被判服刑六个月。”
佟玉梅一听就傻眼了:“咋可能?我们村里以前就有人打过警察,也没见有多大的事儿啊?”
虎平涛冷冷地问:“你说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早了。”佟玉梅想了一下:“有好几年了。”
虎平涛解释:“国家法律有个不断完善的过程。以前没人管,不代表现在也一样。何况你的行为已经对社会公共安全造成了妨碍。闯红灯、骑电动车上人行道,这些行为同样违法。”
“你以为声音大就有道理?”
“你以为撒泼耍赖别人就拿你没办法?”
“我负责任的告诉你:成年人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会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从事发到现在,佟玉梅第一次感到恐惧:“你们……你们要抓我?”
虎平涛鄙夷地发出冷笑:“不然呢?你以为警察都是些软蛋,随便一捏就爆的那种?”
“不是……”佟玉梅急了,连声辩解:“你们拦我的车,我男人……我让他往前一直开,但我绝对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没想着要跟你们对着干。如果不是你们拦着路,我也不可能……”
虎平涛毫不客气指责:“你觉得闯红灯这事儿没错?”
佟玉梅振振有词:“我赶着回家啊!我有两个孩子,都还小。”
虎平涛提高音量,他语气比刚才越发显得威严:“这就是你不服从交规的理由?要是人人都这样,就没必要设红绿灯了,车子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撞了人也不用负责?”
佟玉梅低下头,讪讪地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再说一遍: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虎平涛目光锐利:“这给你自己,还有你的孩子,你的家庭都带来很大的麻烦。”
“袭警是要坐牢的。”
“更重要的是,服刑记录会计入档案。等你的孩子长大,中考和高考的时候会受到影响。”
佟玉梅一听愣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就因为这事儿,我……我的孩子不能上学?”
虎平涛解释:“不是不能上学,而是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学校不会录取你的孩子。比如警校和军校,政审那关就过不了。”
“还有,即便大学毕业,以后你的孩子也不能考公务员,也进不了事业单位和国企。”
佟玉梅内心的惊骇简直无法用语言说明。她脸色惨白,发出尖叫:“为什么?”
“因为你漠视法律,因为你袭警!”虎平涛认真给出了答案。
佟玉梅怔住了,她连声哀求:“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麻烦你们跟上面好好说说,放过我吧……那个,我跟你们受伤的通知道个歉,这总行了吧?”
虎平涛盯着她看了很久,缓缓摇头。
“……太晚了。”
几分钟后,他走出了审讯室。
身后,房间里传来充满悔意的哭声。
虎平涛一直向前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电影《无间道》快结束的时候,刘建明和陈永仁在大楼天台上对峙的那一幕。
陈永仁用手枪指着刘建明的头。
刘建明认真地说:“我想做好人。”
陈永仁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思考片刻,他回答:“这话你对法官说吧!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
米秋楠从医院回来了。
佟玉梅那一脚踢得很重,医院开具的检查结果是“膝关节损伤”。
协警小张的情况要严重得多。他脸上的划痕很深,表皮组织破裂,已经深入到肌肉,而且划痕长达二十多厘米,贯穿了整个腮帮。
因为涉及案情,所里分别给他和米秋楠做个了笔录。
小张是玉溪人。他脸上包着药,中间有一条划痕特别严重,已经做了缝针处理。
虎平涛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着问:“怎么样,疼不疼?”
医生叮嘱小张不要做剧烈的面部活动,他右手捂着受伤的腮帮,嘴唇张合幅度很小,音量不大:“……不疼……就是怕留下疤。”
虎平涛宽慰道:“应该没事儿的。现在的医学技术很发达。”
米秋楠在旁边插嘴:“所长,医生说了,小张的伤口还是挺麻烦的。那女的……就是佟玉梅,当时她先是摔在地上,手上全是泥,她还做了美甲,伤口里面有很多碎片和污垢,在医院清洗了好几遍,但不确定是否还有细小的残留。”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都陷入沉默。
小张勉强笑了一下,岔开话题:“虎所长,今天还好你们来得及时,谢谢!”
虎平涛伸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久久无语。
……
食堂给米秋楠留了饭。虎平涛看过检查结果,让她回家休息。
他把米秋楠的那份饭菜一扫而光。
从中午到晚上,实在是饿了。
很快,夜幕降临。
手机响了,是苏小琳的号码。
“老公,你怎么成网红了?”她的第一句话,让虎平涛觉得很迷糊,根本听不懂。
“你说什么?”
苏小琳发过来一段视频。
虎平涛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之前在辛巴克咖啡馆处理秦懋山和汤雅琳纠纷的时候,被旁边的客人录下来,发到网上。
话题核心是辛巴克店员和店长对警察的态度。
很普通的一件事,迅速发酵,参与讨论者多达十几万。
基本上都站在警察这边。
“警察是正常执行公务,凭什么撵人啊?”
“多大个咖啡馆,有什么了不起?这不是店大欺客,而是欺负人了。”
“要是没有警察,我看这咖啡馆还能开多久?”
“警察挺辛苦的,早晚上下班没准点,经常加班。我哥哥就是警察,真的太难了……”
看着手机,虎平涛缓缓滑动页面,一条一条认真看着。
他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鼻子一阵发酸。
苦点儿,累点儿……哪怕出生入死,这些他都能忍,都可以接受。
最怕的,就是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无人理解。
军人戍边,用生命守卫边疆,守护和平。
警察维持治安,每天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看似简单,其实同样重要。
混乱的社会永远不可能进步,也无法创造价值。
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他点开苏小琳的电话号码:“老婆,睡了没有?”
“没呢!”苏小琳的声音依然温柔:“怎么,想我了。”
虎平涛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笑道:“是啊……儿子和女儿呢?”
隔着电话,苏小琳能感受到丈夫心中的那片柔软:“你等我一会儿啊!”
她挂断电话,接通了微信视频。随着镜头一阵晃动,虎平涛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躺在小床上,偎依而眠。
他笑着,看了很久。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接到指挥中心电话:鑫飞小区有人报警。
半小时前谭涛就带着孟辉出警了,现在所里只剩下虎平涛和王贵。
再困也得起来。
按照规定————无论任何情况,无论事情该不该警察管(比如噪音扰民),只要老百姓打一一零报警,哪怕天上下刀子也得出警。
纠纷地点位于鑫飞小区南大门。赶到现场,还没有下车,虎平涛远远就看见小区大门外面停着一辆黑色“速腾”,旁边围着一群人。
王贵停好电动车,虎平涛下车朝那边走过去。
七、个中年男子。
显然,针对目标只有他一个。
看见虎平涛,该男子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声高呼:“警察同志你可算来了。他们打我,他们不讲理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