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换个理由行不行?”何祥美急了,连忙改口。她手里一直拿着从苏力那里买到的柠檬茶杯子,冲着虎平涛晃了一下:“你看啊,他这杯子上连商标都没有。”
虎平涛双手倒握着笔录本,认真地问:“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何祥美皱起眉头,仍然高举着那只冷饮杯:“这上面没有厂家名称,没有生产时间,甚至连饮品配方表都没有。他这是典型的三无产品。所以他必须赔钱,必须给我五千块!”
虎平涛总算听明白了:“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花了十块钱买他的柠檬茶?”
何祥美振振有词:“我是消费者,你们必须保护消费者的正当权益。”
围观人群再次议论纷纷。
“搞了半天,这女的原来想这样啊!”
“只能说她是个奇葩。这广场上做冷饮的多了,都是当街现做现卖,也没见有谁从这些方面说事。她这脑回路很清奇啊!”
“我算是学到了,原来这么搞还能弄钱。感觉这是另类的打架啊!可我不明白,这样做能算是打假吗?”
“打个屁的假,明摆着故意诓人家……哦,也不能算是诓人吧!反正我觉得这女的就是故意的,如果换了是我,赔钱,赔个屁的钱,不揍她一顿就是好的了。”
“这女的真是想钱想疯了。十块钱喝人家一杯柠檬茶,倒过来要人家给她五千块。如果按照她的逻辑,这广场上卖冷饮的,还有烧烤摊,先做饼干什么的……反正所有的都是三无产品。她只要每天晚上出来闹这么一出,一个月下来就发财了。”
虎平涛注视着何祥美,心中感慨:真正是社会进步造就了一大批闲人。有这功夫出来挑事儿闹腾,做点儿什么不好?
他认真地说:“我已经记录了你的诉求。等明天上班以后,我会把消息反馈到食品安监部门,交给他们处理。”
何祥美急了,也傻眼了,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你……你可是警察啊!你怎么什么都不做,这事儿就算完了呢?”
虎平涛把笔录本递给她:“我之前已经说过理由,就不再重复了。这是情况记录,你看一下,没有问题的的话就签个字。”
何祥美满面阴沉,恼羞成怒地高声叫道:“我不签。哪有像你们这样的,还警察……回头我要投诉你!”
虎平涛以更高的音量将其从气势上压制:“你可以投诉,但不能诬告。”
转过身,指了一下站在身后的王贵,警告何祥美:“我们出来办事,全程都开着执法记录仪。刚才你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记录在桉。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这些事情是不是合法依规?别以为随便读了点儿法就能张口讹人,你回去好好弄明白《食品安全法》的相关条例再说。”
“顺便提醒你,你诬告人家,别人同样可以反诉你。到时候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好自为之吧!”
……
处理完桉子,虎平涛和王贵离开夜市。
王贵解开衣服领口,抓起笔录本用力扇了几下凉风:“太热了,刚才在摊子上,我真想买一杯冰水解解渴。”
虎平涛笑道:“那你买啊!又没人说你。要不你现在去买,我在车上等着。”
王贵摇摇头:“还是算了。刚处理完那头的事情,现在过去……我怕旁边的人说闲话,说咱们警察与车摊老板打联手,欺负那女的。”
虎平涛颇有些玩味地点点头:“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儿那方面的意思……你考虑的还挺周全。”
王贵压低声音:“头儿,那和叫何祥美的,真是在故意搞事儿啊!”
“那不明摆着嘛!”虎平涛道:“人家就摆个车摊,挣点儿辛苦钱。她倒好,买了一杯柠檬茶,张嘴就跟人要五千块。刚才在夜时上旁边的人也说了,按照她那逻辑,卖烧烤的该怎么算?那更是典型的三无产品,还有推着小车沿街卖水果的,还有卖菜的……这不瞎扯澹嘛!”
王贵发动车子,笑道:“不过还别说,早年真没有这种人。至于现在……都是钱闹的。”
“要我说,都是手机闹出来的。”虎平涛一本正经的归纳:“手机上信息来源多了,看了几篇与法律有关的所谓鸡汤文,就觉得能从这方面下手,赚点儿好处。你没见何祥美口口声声“三无产品”,其实她就是一知半解。”
“算了,不扯了。反正这桉子明天交给食监局,由他们处理。”
正说着,手机响了。
又是一一零指挥中心。
……
十点四十分,虎平涛和王贵赶到万达嘉园小区,顺着电话里的地址,找到八栋二零零一室。
这是一个刚交房没多久的小区。房子很新,规划也不错。按了门铃,屋主透过猫眼看到身穿警服的虎平涛站在外面,连忙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房子很大,客厅里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看着女人带着两名警察进来,他顿时有些发慌,结结巴巴地说:“晓凝……那个……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听我给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大晚上的,警察也得休息啊!”
开门的女子年龄与其差不多,身材苗条,穿着一套女式裙装,显得很干练。她抬手顺了一下沿着肩膀披落的长发,冷冷地说:“我打电话报警之前你怎么不说?现在警察来了,你才跟我说什么解释……孟宏,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不是……”被叫做孟宏的男子手足无措,看得出来他属于那种不善言辞的类型:“我……这个真没什么啊!我在外边没有女人,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这架势,虎平涛已经大概估计出应该是小夫妻吵架。他走上前,笑着劝道:“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就好好说。你们这一闹,再吵几句,隔壁两邻就真是没法睡了。”
“那个……我先说一下,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证,这是我们出警的规矩。”
女的叫章晓凝,男的叫孟宏,都是本地人。
虎平涛提笔记录:“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嗯……你们谁先来?”
章晓凝一直双手合抱在胸前,满面冷漠,看上去气场强大。她鄙视地看了一眼孟宏:“他这人,三锤打不出两个屁……还是我说吧!”
“我前段时间被公司里安排出差,今天刚回来。九点半的时候飞机落地,我打车回来,刚好他也在家……”
听到这里,虎平涛用夹住笔的右手冲着章晓凝晃了晃:“对不起,我打断一下,请问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章晓凝毫不掩饰地说:“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好了快三年了,这房子是我们共同买的,打算年底结婚。”
虎平涛笑着点了下头:“那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关系,应该是未婚夫妻。”
章晓凝一听这话就来了气:“谁跟他是未婚夫妻?要不是今天我回来发现他在外面有女人,他还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孟宏急了:“我都说了没有啊!晓凝……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章晓凝显然是哭过,她眼睛微微发红:“你是真的,那我就是猪了?合着该被你骗?你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想,我哪点儿对不起你,你却这样对我……姓孟的,你良心被狗吃了?”
孟宏急得直跺脚:“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章晓凝用力抽了抽鼻子,仰起头,尖声指责:“那你给我说说,卫生间垃圾桶那条卫生巾是哪儿来的?”
“这个……”孟宏顿时变得扭捏,低着头,似乎是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句。
虎平涛听了也觉得有些意外,他神情变得十分精彩。出警的次数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听过,经历过,可是像这样的家庭纠纷,还是第一次。
章晓凝应该是在心里憋了很久,此时此刻,她再也忍不住,当着虎平涛和王贵的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边哭边说。
“我累了一整天,想回家洗个澡,刚进卫生间就看见垃圾桶里有那个东西。上边还有血,红的……一大片啊!”
“孟宏你这个没良心的,这家里哪件东西不是我买的?你口口声声说会永远对我好,结果我才出差几天你就变成这样。你说你在外面搞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还带回家里来。”
“那是我和你结婚用的婚床啊!你们就躺在那上面……我想想就觉得恶心。”
“孟宏你这个流氓,连来了生理期的女人都不放过啊!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章晓凝越说越生气,连带着虎平涛和王贵也受到影响。
因为碍于警察的身份,虎平涛没吱声,也没有开口调解。毕竟这种事情错处全在男方。王贵在旁边听着实在忍不住,一直摇头:“女人来那个,身子就埋汰……啧啧啧啧……”
他没有对此作出评价,但态度和立场都很明显。
孟宏急得满面通红:“我没有……”
“什么叫没有?”章晓凝厉声将其打断:“你还是不是男人?敢作敢为,一点儿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如果我没有抓住证据,那随便你怎么说。可现在那东西就在卫生间里,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恶心……就算你想抵赖,也得看看是什么场合。”
虎平涛问章晓凝:“是你打电话报警吧?那你让我们过来,想怎么解决这事儿?”
章晓凝抬手指着孟宏,咬牙切齿地说:“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孟宏还是那句话:“晓凝,你听我给你解释啊!”
“我一个字都不想听!”章晓凝双手捂住耳朵,一副随时可能发狂的模样:“你明摆着欺负我,你在外面有女人还说要和我结婚。你……你就是个骗子。”
“你滚!滚啊!”
她的尖叫声很大。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虎平涛转身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她先是满脸不高兴,等看清楚身穿警服的虎平涛,随即变得有些诧异,试探着问:“您是……”
虎平涛简单解释:“这家两口子吵架,打电话报警,我们过来调解。他们刚才还在吵,是不是声音大,吵到你了?”
老妇连忙点点头:“我和我们家老头子睡的早,刚迷湖了一会儿,就听见这边嚷嚷,我实在受不了才过来看看……没事儿,没事儿啊!您忙,只要事情解决了就好。”
关上门,回到屋里。虎平涛严肃地说:“你们吵架归吵架,但别那么大声,现在已经很晚了,隔壁邻居要休息。”
他随即转向孟宏,侧身指了一下双手深深插进头发,趋于崩溃边缘的章晓凝:“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我劝你还是暂时离开吧!让她自己静一静。”
孟宏文质彬彬的,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声音压得很低,满面苦涩:“这事儿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我没趁着晓凝不在家的时候搞女人啊!”
“我……我不是那种人。”
虎平涛已经大体上听明白双方争吵的核心。因为时间太晚,所以能劝就劝,何况孟宏这人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于是皱起眉头道:“这个问题就不谈了,反正是你们之间的纠纷,我们警察也不好插手。你还是走吧!别打扰人家休息。”
看看站在面前的虎平涛,再看看神情呆滞,低头不语的章晓凝,孟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小跑着来到章晓凝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卫生巾……是我用的。”
这句话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三观。就连虎平涛这种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的人也被吓了一跳,满面疑惑,觉得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或者听漏了其中的关键性词语。
章晓凝也缓缓抬起头,用哭过后干涩的眼睛看着孟宏:“……你刚才说什么?”
男人用卫生巾,不是变态,就是正走在通往变态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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