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大伙儿全都知根知底。”
虎平涛联系前后,问:“所以刘小娥没办法,随便找了个人就嫁了?还是当时就嫁给了曹忠?”
廖燕道:“曹忠是后来的。刘小娥告诉我,她当时还是挺挑的,一般的男人都看不上,后来发现事情跟想象中区别很大,村里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她家里看得也更严了。”
“她被迫嫁人,对方是同村的一个老男人。五十多岁,小娥说他又老又丑,为了讨她做媳妇,给了她爹三万块彩礼,还给了一大堆粮食。那老头能拿出来的统共只有这些,她爹看看也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于是答应下来。”
虎平涛眯起眼睛问:“听你之前说的那些,刘小娥性子还是挺刚硬的。家里就这么把她嫁了,她心里愿意?”
“肯定不愿意啊!”刚说完这句话,廖燕赶紧改口:“不愿意这话是她说的,是刘小娥的原话,我只是复述一遍。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换了谁都不愿意啊!你想嘛,那时候刘小娥连二十岁都不到,那老头都五十多了,两边相差二、三十,那老头别说做她爹,恐怕连当她爷爷都够了。”
虎平涛凝神思考,问:“没想到刘小娥跟你关系这么好,连这些本该是秘密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你……她究竟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都说是“旁观者清”,庞仲华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他插话,好奇地问自家媳妇:“会不会是因为你之前请她看店,一个月给她几千块钱?”
廖燕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也拿不准。因为那天我只是临时起意,想着在隔壁偷听她和妇联的人说些什么,没想到后来在咖啡馆里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很多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很隐秘的,要换了是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虎平涛神情有些严肃:“可刘小娥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廖燕一怔,随即变得有些急:“我先声明啊!我和她之间真没什么,我之前就不认识她,要不是曹忠……”
虎平涛抬手打断她的话:“你别着急,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之前我就说了,今天过来就是了解一下情况。”
停顿片刻,虎平涛继续道:“你还是接着说吧!如果刘小娥这边的情况介绍完了,就说说曹忠,还有他家里的那三个孩子。”
庞仲华在旁边接话:“曹忠……这个我觉得还是有点儿发言权的。曹忠这人很厚道,而且老实。”
虎平涛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坐姿,转向庞仲华,问:“除了打老婆,你觉得曹忠与刘小娥之间的夫妻关系怎么样?”
不等庞仲华回答,廖燕快人快语:“我觉得吧……刘小娥已经被曹忠打怕了。”
庞仲华连连点头:“是的,我也这么觉得。老曹打起老婆来是真狠得下手。别说是刘小娥了,我在旁边看着都害怕。有几次晚上没事儿,我叫他来我这边喝酒……菜很简单,花生米、酱牛肉、猪耳朵什么的。老曹酒量一般,他两杯酒下肚就开始话多了。”
廖燕皱眉看着丈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庞仲华笑嘻嘻地解释:“你有时候出去做美容,要不就是跟朋友打麻将,一个星期至少有三天晚上不在家。店里就我一个人,吃过晚饭无聊,我要么在附近走走,要么就去市场东边的卤肉店里买点儿熟菜。一个人喝酒挺闷的,我就叫上老曹,反正我们喝的不多,每次就一盅,一两多将近二两的样子。”
廖燕冷笑道:“没看出来啊!你背着我还挺会享受的。”
庞仲华有些她,脸上陪着笑:“这不是要给虎警官反应情况嘛,我就把我这边知道的事情随便说说。那个……我之前说老曹厚道,是因为他做生意从不缺斤短两。可说起老曹家里的那些事情,我站在公允的立场说一句:老曹这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实在太严重了。”
“有一次他喝多了,骂刘小娥,骂他的两个闺女。说家里三个女人都是白养着吃干饭的。那是我第一次听他这样说,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刘小娥再怎么说也是你老婆啊!还有招娣和攀娣,都是老曹亲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老曹说:养姑娘没意思,迟早要嫁人,还得给嫁妆。这就相当于把口袋里的钱掏给别人,自己还落不得好。”
“老曹对刘小娥意见特别大。他不止一次向我诉苦,说女儿和儿子长相随刘小娥,幸好没有遗传到她的兔唇和鼻子。可是眼睛上的问题就无法避免……老曹最小的那个儿子眼睛散光,还时不时的红肿、流泪。老曹打小就带着儿子跑医院,钱花了不少,治下来却没什么效果。”
虎平涛摇摇头,对此有不赞成意见:“现在很多孩子眼睛都有问题。不一定是遗传,这跟环境和饮食有很大关系。再说了,现在看不好,不等于以后还是这样。孩子总会长大,有个生长发育的过程。”
庞仲华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他继续道:“反正老曹一直心念念的就是他儿子,至于两个女儿在他看来无关紧要。老曹有一次甚至告诉我:等初中毕业,他就不打算给女儿念书了。跟着在店里学学做生意,以后尽早找个婆家,赶紧嫁出去。”
廖燕一听就火了:“这不跟刘小娥当年的遭遇一样嘛!这个曹忠,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是一肚子坏水。”
庞仲华对此深有感触:“是啊!我不知道刘小娥经历过这些,我一直觉得老曹是村里人出身,打老婆已经形成习惯了,没想到他们夫妻俩竟然还有这些秘密……不过有一次老曹自己也说:他跟刘小娥其实就是搭伙过日子,迟早要分开。”
虎平涛“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问:“为什么?”
庞仲华忽然变得有些为难。他犹豫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说:“这话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出去乱说……老曹……他怀疑大女儿招娣不是他亲生的。”
虎平涛不禁一口冷气。
廖燕也张大了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廖燕很快从惊愕中冷静下来,急急忙忙地问:“我知道老曹这人重男轻女,可他平时对三个孩子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招娣和攀娣,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看老曹还专门买了些护肤品给她们,说是……”
“这事儿我知道。”庞仲华打断廖燕的话,他神情有些阴郁,更显出几分迟疑:“……这件事情……其实当初我也觉得有古怪。今天要不是老曹全家中毒躺在医院里,虎警官上门了解情况,我还真不敢说。”
他随即转向虎平涛,神情显得异常认真:“老曹认为招娣不是他亲生闺女这事儿,我真是从他嘴里听见的。这个真假咱们暂且不论,就刚才我老婆说的那件事儿,我觉得两者之间说不定还是有联系的。”
“去年过年,老曹买了两套化妆品……这可不是外面商场专柜里卖的那种高档货,而是从咱们批发市场外头,东南角那边新隔出来的一个交易区买的。”
身为女性,廖燕一听就明白丈夫想要表达的意思。她顺着庞仲华的话,对虎平涛解释:“市场去年扩大规模,但建筑项目还没批下来,就在市场东南角那边搞了几个简易大棚,说是先把架子搭起来,其实就是变着名义和花样收房租。这地方已经炒热了,平时来问门店的人也多,所以才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所有简易棚都租了出去。经营项目主要是各类日用小商品,另外还有三个店打着“化妆品”的招牌,其实都是国产小品牌,蹭热度。”
“有个牌子叫“白鸟惠”,您大概没听过吧!据说是跟“百雀羚”同一个公司新开发品牌。还有一个叫“友好”,也说是之前“友谊”那个牌子的转型产品。反正那店里粉底、眼霜、唇膏、眼影什么都有,品质却很一般。反正去那里买东西的都是附近租户,手里没多少钱的那种。因为女的每天都要化妆打扮,有钱的就去大商场专柜买国际品牌,没钱的就在这些地方买便宜货,各有各的需求。”
“曹忠对他那两个女儿一直没有好脸色。可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偏偏去店里买了两套护肤品……这个我要专门说一下,化妆和护肤还是有区别的。那天曹忠拎着两个塑料袋回来,两个女儿一人一套。我当时就站在门口,看的很清楚。袋子有雪花膏、宝宝霜、护手霜,再加上润唇膏,刚好四件一套。”
虎平涛对此深以为然:“如果是成套的化妆品,至少得有粉底和眼霜,或者眼影。”
廖燕连连点头:“护肤品价格便宜。曹忠买的那种我以前就见过,单套卖价才三十多块钱。东南角那边的简易大棚刚支起来不久,一次买两套可以讲价,说不定五十块钱就搞定了。”
庞仲华看廖燕说的差不多了,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以前老曹刚把刘小娥和女儿、儿子接来的时候,他对两个女儿的态度真是不怎么样。可后来就慢慢变了。具体是什么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老曹从过年的时候开始,对两个女儿就不怎么打骂,态度也比以前更宽容。”
虎平涛一边思索一边问:“你刚才说,曹忠怀疑曹招娣不是他亲生的?那后来呢?”
庞仲华回答:“说起来也怪,后来老曹就再也没有跟我聊过类似的话题。我觉得他应该是发现说漏了嘴,也可能是心里另有想法。”
虎平涛问:“你确定,曹忠只对你说过这一次?”
庞仲华点点头:“就这一次。后来我又约他喝酒,老曹就谨慎多了。喝酒归喝酒,但每次都只喝一小杯……对了,还有个事情,从那以后,老曹每次都会主动带点儿下酒菜过来。有时候是炸花生米,有时候是附近熟菜店里买的羊杂碎,或者他自己做的拍黄瓜。”
虎平涛抬起头,冲着站在斜对面的廖燕努了下嘴:“都是趁着你老婆不在家的时候?”
庞仲华破不好意思地笑了:“老曹说了,女人在场就不好喝,喝起来也不痛快。”
虎平涛继续问:“那刘小娥呢?曹忠找你喝酒的时候,刘小娥在不在家?”
“在。”庞仲华回答得很干脆:“老曹他媳妇从不出去转悠。平时有时间都守在店里。孩子回家就看着孩子……反正老曹在家里一个人说了算,老婆孩子不敢跟他顶嘴。”
虎平涛思考片刻,问:“曹忠在家的时候,有没有打过孩子……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打过他儿子?”
廖燕一听就大笑起来:“这怎么可能。曹忠对他儿子宝贝的不得了,别说是打了,根本不会碰一根手指头。”
庞仲华也笑着说:“老曹对儿子,跟他对老婆、女儿是两种态度。儿子在他眼里就是金珠宝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是他儿子提出要求,老曹说什么也得满足。”
“说起来,去年发生了一件事情————有天晚上吃完饭,刘小娥带着三个孩子出去散布。刚出市场,在西大门那边遇到一男的遛狗,那狗具体什么颜色、品种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那狗扑过来,好像是冲着老曹儿子小腿上咬了一口。刘小娥赶紧让旁边的熟人打电话给老曹,等老曹赶过去,抡起拳头狠狠揍了那男的一顿。”
虎平涛疑惑地问:“打得厉害吗?对方有没有报警?”
庞仲华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也是听说的,听说老曹后来又找上门,把那男的狗给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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