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死不了呢?”董大宝再一次问道,目光之中全都是期盼。
他还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王大人会想出什么办法呢。
此时此刻,董大宝已经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以前去山东、去江南的时候,自己就是这种状态,抱着谦虚的态度在两位大人面前谦虚的学习。
毕竟这种事如果没有人带的话是根本学不会的,自己这种人也没有人教,所以急需学习。
以前在东厂的时候,还能依靠着公公们,以后自己就要去独挡一面了。去锦衣卫,这些东西自然要好好的学习,只能靠自己。
王用汲看了董大宝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古怪,随后无奈的说道:“你不要总学这种东西。做人还是要宽容一点、要大度一点。做事要大气,为人要平和,这种阴损的手段就不要再用了。”
董大宝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用汲,并没有把他的一番话放进心里。自己怎么从东厂众多番子里一步步混出来的,王用汲不知道,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此时,屋子里的王大虎跑了出来,直接来到两人的面前恭敬的说道:“大人,人已经醒了。”
董大宝期待的看着王用汲。
现在你还说什么?
你看看,人没死,醒了。你这个时候总要说你要怎么办了吧?
董大宝目光殷切的等待着王用汲给自己的说一个办法。
王用汲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崇古因为家里面的事被气到了,所以卧病在床。上一份奏疏给陛下吧,让陛下派一些御医过来,顺便把京城里那些药拿一些过来。”
“对了,请陛下赏赐一些丹药。王大人是朝廷的老臣子,为国出过力、为朝廷立过功,虽然家里面犯了错,但是总不能一棍子打死。陛下英明无比,是会同意咱们的。”
闻言,董大宝的脸色那叫一个古怪。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王用汲不好意思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希望自己大度、希望自己办事光明正大。
这摆明的事,王用汲都觉得这个办法有些过于阴损了。人家本来没什么事,你非要给人家扣这么一个帽子。
人家只是一时激动气血上涌,然后晕过去了。到你嘴里就成了被家里的人气的要死了?
这种程度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件事一传出去,那就直接给定性了,王家那些人干的事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消息一旦传开,王崇古捏着鼻子也要把这件事认下来。
因为你解释也解释不清了,尤其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派来了御医,还送来了丹药。对于你一个臣子来说,这是你多么大的荣幸?
你们家出了这样的事,皇帝都没有说什么,而且既往不咎,还对你这么好,这简直就是天下最仁慈的皇帝了,还有这样的皇帝吗?
你们家的事如果你还要包庇之心,你还对得起皇帝吗?
你不但对不起皇帝,你都对不起你的良心!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这个时候你就需要展现出你对朝廷的忠心、对皇帝的忠心。来吧,王大人,大义灭亲吧!
董大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学会了。
王用汲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不过他还是说道:“我回去就准备上这样一份奏疏,你那怎么写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王用汲一甩袖子,就找人去准备笔墨纸砚了。
董大宝目光明灭不定,随后他也去找人准备笔墨去了。
他当然不会按照王用汲说的那样的方法去写,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人家是钦差,是文官;自己可不是。
把整件事的经过写给皇帝看,其他的事就不要说了,自己也不提什么建议,自己没有资格提建议。自己就是传声筒,告诉皇帝发生了什么。
王家这边乱套了,王崇古倒了,一时之间王家愁云惨淡。
所有人都知道王崇古对于王家意味着什么。
如果王崇古还活着,那么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如果王崇古死了,那真的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朝廷上下恐怕都不会轻易地放过把他们王家。
现在整个王家上下人心惶惶,王崇古病倒在了床上,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用汲这边倒是把一切事情都进行得很顺畅,该查账查账,该怎么怎么办,进度一直都在推进。
奏疏写好后也快速被送往了京城,六百里加急,直接就送到了朱翊钧的面前。
朱翊钧脸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看眼前的奏疏。
说实话,他没想到那边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可是王崇古的事也不太好办。
朱翊钧想了想之后说道:“去把张先生找来。”
这件事,朱翊钧倾向于像王用汲说的“一代名臣被不孝子孙气死”这么办。可这只是台面上的事,私底下这种事是瞒不住人的。
朱翊钧准备和张居正商量商量,何况这次的事还不光牵扯到了王崇古。
王崇谷这边翻车了,其他人也跑不了。最关键的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张居正十分看重的人——张四维。
要知道,在张居正活着的时候,张四维一直唯张居正马首是瞻。无论什么事,他都深深地支持着张居正。这也就导致了张居正对张四维非常有好感、对他很看重。
当然了,这里面朱翊钧还有一个考虑,张居正拉着张四维很可能是需要蒲州帮的支持,毕竟这些人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掌握了很强的实力。
无论是西北的事还是扬州的盐,全都离不开他们;朝廷想改革也绕不过这个利益集团。
张居正拉着张四维,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张四维也的确帮了张居正,可能张居正也没有想到对方会翻脸的那么彻底。
张居正死了以后,如果知道张四维做的那些事的话,很可能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他。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还不一样,张居正还活着,两人还那么好。
朱翊钧要动张四维,恐怕就要和张居正商量一下。这件事让朱翊钧有些迟疑。
朱翊钧想等一等,等张家的人死光了。毕竟张家的事有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味道。
“是,陛下。”陈矩在一边答应了一声,就亲自跑去找张居正了。
现在无论朝堂上下还是宫里宫外,都在炒张居正和皇帝的事,把味道弄得非常古怪,这就让人很无奈。
很快,张居正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朱翊钧连忙让人给他准备暖炉,吩咐人把椅子搬了过来,同时让人准备了一碗姜茶端了上来。
对于张居正的身体,朱翊钧比他自己都关心,毕竟这位实在是太劳累了,在历史上就是累死的。
现在张居正虽然没有那么劳累,可朱翊钧还是很担心。毕竟人年纪大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自己的药能救得了一时,但是救不了一辈子。
而且老年人容易发生那种脑梗、心梗之类的毛病也来不及救,太快了。
等到张居正坐下后,朱翊钧笑着问道:“先生最近感觉怎么样?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马上让太医院看一看。”
“臣身体还行。”张居正笑着说道。
事实上,皇帝关心臣子的身体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事,根据具体的情况,可能会有很多的意味。
不过张居正知道,皇帝就是单纯的关心自己的身体。
这个皇帝学生对自己还是非常好的,不但安排了专门的御医,而且各种好东西不间断往家里面送,比如各种补品、各种好吃的。
这两年自己吃的好东西比这辈子吃的都多。
“这就好。”朱翊钧笑着点头说道:“这里有一份奏疏,先生看看吧。”
说完,朱翊钧就把王用汲的奏疏递给了陈矩。
陈矩双手接过奏疏,直接走到了张居正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交给张居正,随后就退到了一边,恭恭敬敬的站着。
见朱翊钧和陈矩都是如此的严肃,张居正也严肃地接过了奏疏。
快速翻看了一遍之后,张居正的脸色沉重了起来。
这件事让张居正想到了另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老师。
在这一方面,张居正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他们家里边就从来没搞过这些东西,唯一做的过分点的就是他的老爹。
张居正的老爹也没有像徐家那样贪污那么多钱和那么多田地,无非就是在地方上横行霸道一些。而且很有可能是被一些文官泼脏水。
先有自己的老师徐阶,现在又有王崇古,而且蒲州这个地方让张居正联想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深受自己信任的内阁次辅张四维。
张居正拧着眉头沉默了半天。
朱翊钧也不着急,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陛下,西北不能乱。”良久之后,张居正抬起头说道:“臣担心会影响到西北的战事。”
听居正这么说,朱翊钧瞬间就明白了。
不得不说,张居正实在是敏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找出了症结所在。
不愧是自己的先生,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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