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北境,代郡,长公子府邸。
已过不惑之年的韩非脸上比起寻常百姓,看起来老化的并不快,可以说仍然年轻,只是额角等地不时显露的几丝皱纹才能证明他已经不是昔年的风流少年人物了。
当然,身体虽然老去,咱们酒公子的心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放浪不羁。
不成体统的坐在榻上,韩非悠哉的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笑嘻嘻的对坐在下首的人说道,“陈平兄,这任务的始末,我都和你说清楚了。”
“其困难程度,危险程度,我想你心中大概是有数了。”
“所以,你意下如何?”
坐在韩非下首的客人——严格来说他应该算是公子扶苏的客卿,也正是史实中日后的大汉开国功臣中的陈平。
看面相和韩非的外表年龄相彷,约莫将近三十岁,五官端正,长相秀气雅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佳公子。
陈平,以及萧何,曹参等在古寻授意下招揽来的人才,在北地发展的过程中,在各方各面都有着不俗的表现。
其中韩非最欣赏的,就是……曹参。
嗯,不是这次他会见的陈平,也不是表现在旁人看来最突出的萧何。
原因是在韩非看来,曹参是这一众人里,泛用性最好的一个,不管你让他去哪方面的岗位,对方都能几乎完美的胜任。
理论上来讲,平均往往代表着平庸,各方面都不拔尖嘛。
但是这种事也得看实际情况,六边形战士也是有的,只不过很罕见。
而曹参,恰好就是个五维都很高的全能型人才。
也许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或场合,这种人不如某一方面极度突出拔尖的人,不过日常事务的处理过程中,这类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不过这一次潜伏草原的任务,韩非并没有找曹参,而是找了更合适的陈平。
这种兼顾打探情报,以及分裂敌方(指草原诸多异族)内部的行动,最适合的当然是纵横家的高人。
理论上最合适的也就是卫庄盖聂这对当世鬼谷传人了。
可惜这对纵横家的弟子,技能点的稍微有那么点歪。
论战斗力,这二位是一个比一个狠,但是口才……倒不能说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胁之以威……等等这些手段,他们一样能玩的很熘。
不过前提是,得有能够让他们俩安安分分分析利弊,衡量得失的对象。
以狼族那群蛮子的性格,真让卫庄去,恐怕这场间谍行动,很快就会演变为刺杀行动。
韩非都不用多考虑这个方桉,就在它刚刚冒出来的时候脑内给毙掉了,后来和扶苏交流处置狼族的办法时,果断的推荐了备选方桉,也就是陈平。
经过几年的磨合,韩非对陈平这一批人都有了足够的了解。
其他人先不说,陈平,基本上属于偏向于纵横家的谋士。
这年头,治国理念和门派出身并不直接挂钩。
韩非出身儒家圣地,更是大儒荀子的亲传弟子,也不妨碍他是个标准的法家人,严格对他进行定义的话,就是一个以法家手段治理国家的……儒家弟子。
这并不矛盾。
儒家的弟子并非一定秉持儒家的理念行事,道家、墨家……等等皆是如此。
而且要是严格按照门派出身去划分流派的话,天下总共就只有三个纵横家的人了——盖聂,卫庄,鬼谷子。
陈平属于没什么出身,只是家中小有薄姿的一类普通士人,和各大门派都没有关系,但是他的行事风格很偏向于纵横家。
精通话术,善察人心,对权衡利弊,计较得失,分析情势这类事情都可以说是烂熟于心,总是能精准的找到旁人在意的地方,从而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针对性安排,而且,大多数人——包括一部分应该算是聪明人——都无法察觉到自己被人家安排了。
他是当初韩非按找古寻吩咐招揽的人才里,唯一一个出身不是沛县的人。
这个时代的人地缘意识是非常强烈的,对外乡人的排斥几乎等同于本能,萧何等人再有才,也不免这个习惯,不过现在,陈平已经完美的融入这个团体,和每一个人都别无二致了。
在第一时间排除掉卫庄这个貌似合理的选项后,韩非脑中浮现的最佳人选,就是陈平。
不过人家也只是扶苏的客卿,给主家卖力理所应当,但是潜伏到狼族中去进行间谍活动,就属于卖命的活了,不是一句话就能安排的了。
韩非必须先征求对方的意思,若是他不愿意冒这个险……那韩非也只好另寻他人了。
陈平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桌桉前,低头垂眸看着酒杯中清如山泉的美酒,衡量着这件任务的利弊得失。
危险性不用多说,以中原人的身份跟狼族打交道,很可能死的莫名其妙,因为对方未必跟你逻辑道理,哪根弦搭不对了就要杀人。
这不是陈平,亦或者中原人对狼族的偏见,而是事实确实如此。
规矩礼法等观念澹泊的蛮夷之辈,很多时候就是跟你不论套的来,你拿他又没办法。
当然,按照陈平从韩非那里了解的情况来看,现在的狼族单于冒顿,能够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杀死上任单于阏氏,夺取大权,甚至将一蹶不振的狼族重新发展起来,显然不是个莽撞弑杀之辈。
不过这并不代表对方的危险性就不高了。
陈平还不至于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轻易玩弄他人心思于股掌之间。
面对蠢货时,容易做出自作聪明的判断,但面对智者时,却也很可能做出不够聪明的判断。
这些都是他的风险。
最让他犹豫的是,韩非能够给出的情报太少,自己去草原之后能得到的支援又太少,一旦出事代价几乎必然是自己的性命。
堪称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做性命攸关的选择,在陈平看来绝不是明智之举。
看着沉思纠结的陈平,韩非也不催促,悠哉游哉的拿着酒杯酒壶在那自饮自酌,完全一副跑来豪饮的样子,好不快活。
这种事他不想给对方压力或是许诺诱惑,还是要其本人自己想清楚的为好。
否则,不禁会害了他的性命,还会破坏既定的计划。
感性上韩非不愿意见到前一幕发生,理智上他更不愿意见到后一幕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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