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了,终于能回家过年了。大理寺的事交给都察院先查着,李修提前释放回家让他姐姐看着他养伤。
林黛玉就在人群中给贾母叩了首,连个红包也没拿到,和父亲一起搀着李修往外走。
太医院王太医等在马车旁,递给他一盒药:“生肌散,宫中常备的,你且用着。李提举家住何处,老夫要去拜访一下可否。”
李修刚想说林府,黛玉抢着说了一个地名:“正阳门外棋盘街叁号李宅。”
躺进了车里,李修才问是哪。
“王家赔的呀。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个两进的院子。你就住那。”
“我这样怎么一个人住那儿!”
林如海戳了他身上一下,看他呲牙咧嘴的疼,才笑着说话:“要不是看你真的有伤,我还真不愿跟你说。想不想不让你姐姐回去了?”
“想啊,不过现在不行吧。”
“你琢磨琢磨圣上的口谕是怎么说的?”
“就此回家修养,有个姐姐照顾我,让我好的快点......哦!我明白了!我这伤是好不了的,哈哈哈,嘶~~~疼!”
林黛玉帮他裹紧被子:“姐姐这次是真要回娘家常住,我们家怕是不合适的。那处正好腾给她住着,又有你这个弟弟看家护院的,谁也不能说闲话。紫鹃初三就回来,你记得去贾家接姐姐的时候,要了她的身契,转到你姐姐身前,这对你不难吧?”
李修让停车:“现在就要,何必等着那天呢。二牛!贾家的车在哪呢?”
二牛回头看看,认出了在后边的三驾马车。
“少爷,在咱们后边,等着他们么?”
“你先停下来等着。世叔,您说我现在是不是挺惹人嫌的?”
林如海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上来先弄死了王子胜,又跟户部侍郎不对眼,还卖直卖到北静王身上,是有点人憎鬼厌的味道。
“你还年轻,也未进入官场。做出点什么来,有当今给你看护着,他们也都暂时忍着。等你真正科道进了朝堂之后,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放过你了。”
“那我得给自己找个靠山去,世叔您这墙不够厚。”
林如海转念一想,哈哈大笑:“去吧去吧,他们家也该有此一劫。记住,顺势而为莫要强求。”
李修答应着,蹒跚的下了车。
林黛玉不舍得他下去,林如海就劝女儿:“他有他的正事,男儿家不这样闯荡一番怎么封妻荫子。快去快回,我们在家里等你。”
李修披着大氅站在路旁,等着贾家的车。陆鸣的车架停了过来,推开车窗露着脸问他:“等谁呢?”
“一位长辈。陆老大人新年好。”
“好好,这才有个才俊的样子。范勤朱鹤两位有什么本事?”
老家伙,一天不从李修身上套点话,他就过不好日子。
“您家要是有未嫁的小娘子,赶紧预备着,堪比管仲的大才。”
陆鸣心满意足的走了,他儿子好奇的问了一句:“爹,他是不是在信口胡说?”
“他的胡说可比别人正经的说值钱多了。”陆鸣教育他的儿子:“你要是想赚钱,就盯紧了他,他干什么你就跟着干什么。有不懂的就去问他,看在我的面子上,顶多是赔点钱,但能让你在赚回来。”
儿子不明所以,陆鸣懒得再教给他,心里一直在盘算,这是要开源的意思。朝堂还有能开源的口子和路子吗?看来老夫还得给他斗下去,不如此,不能保住全家不受将来任何一方的牵连。
李修一脸的阳光挤在贾政的车里,王夫人那张脸就跟冰柜里刚拿出来的一样,化不开。无数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时,都减了速度看他做什么。一直到见了他上了贾家的车,才正常的离去。
这种误会是越多越好,对付自己的时候务必的要斩草除根,千万不能放过我的“背景”呀。
李修心里想的可跟他嘴上说的不一样:“政公,初二我去家里拜年顺便接我姐姐回娘家。家里有什么规矩吗?不带个十万八万的不许进门什么的?”
贾政一瞪眼:“你把我荣国府当作了什么!”
“那您给解释解释林姑娘那几万两银子怎么就剩了五千?”
王夫人嗯了一声:“这话从何说起啊?”
“见过贾夫人,这您得去问送钱的贾珍和贾琏两位了。”
王夫人闭上眼睛数佛珠。
贾政迟疑了一会儿,问李修:“此事我确实不知。不如我回去问问他们,要是果真如此的话,我会给如海一个交代。”
李修才不上当:“果真如此的,皇上都知道了。”
“啊!~”
贾政夫妇当时就急了,这事怎么还让皇上知道了呢?这该如何是好?
王夫人急着说:“贤侄,你姐姐可是我家的大儿媳,一荣俱荣的亲戚是不是?你总不能为了这点事闹成不像样。纨儿在我家可是半点委屈没有受过,只是我珠儿的命不好,无缘罢了...”说着说着就掉眼泪。
贾政也劝李修:“让你姐姐回家里多住几天,不急着回来的,给你养好了身子再说,再说。你父母远在金陵够不着你,虽然说和林丫头有了指婚,可毕竟没过门呢是不是。她也不好日夜看护着你,还是亲姐姐去的合适。”
贾政这话给王夫人打开了一扇窗,对啊,他一身伤确实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这时候要是给他塞一个丫鬟过去,日夜陪护耳鬓厮磨的,就冲他这个年纪,还有他的大鼻子,不信他不吃腥。
身子一激灵,多盯了李修几眼,有了好盘算,林家那个醋丫头知道了肯定不会罢休,闹的两个人心不在一处了,我不就可以这样或是那样了吗?
打好了主意,脸也化开了些,正好手里有个想打发的人,不如就给了他,老太婆知道了也无法去闹,我也能保全了宝玉的身子,一举三得。
李修不知道她的盘算,正和贾政要紫鹃呢:“紫鹃是林妹妹身边最得用的,一家子都在你们家也不是个事。她脸皮嫩不好说,我就帮她要下来。政公和夫人别让我空手而回。”
正中王夫人的下怀:“不打紧的,林姑娘是我们家的外甥女,要个丫鬟有什么打紧。你明日来的时候,我都给你办妥。只是那银子的事...”
李修还是很客气:“银子都是送进宫的,就说您家又给了补了一份不就行了。能要回多少?”
王夫人算了一下帐,伸出两根指头:“两万两。我虽是他们的婶娘,可一个是宁府的当家人,一个是大房的嫡子,我也不好逼得太紧。”
“两万五,顺便把紫鹃一家的卖身契给我。”
“能不能给了贤妃转交。”
李修笑了起来:“结交内宫的事,我可不能办。这样吧,晚上我请戴内相去你们府上一趟,你们聊。”
王夫人和贾政都很开心,这关系平时想结交都难,这下妥了,有了戴权这条线,贤妃的消息可就不难出来了。
李修也很开心,终于有了日常敲银子的借口,等着你们家典当也要送他银子的时候,不用感谢我。
车到荣府门口,贾政夫妇下车,吩咐马车接着送李修回去后,才赶紧过去搀着母亲下车又坐轿,和大哥一家一起去了贾母的小院。
鸳鸯吓一跳,老太太的嘴上是怎么回事?
赶紧找好药给抹上,又送了参汤一碗,给老太太回回精神。
贾母歇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看看老大老二两家并贾珍夫妇,昔日威名赫赫的二府双国公,也就这几个人能去大朝会了,唉~~~家门不幸啊!
“政儿、淑清,李修上你们车都说了些什么?”
王夫人先说了银子的事:“珍儿和琏儿,不是婶娘没有当面驳斥他。可他已经跟圣上说了五万变五千的事,这银子还都是要给皇后印书用的。你们还是拿出来吧。”
贾琏还好,拿就拿,反正也被自己媳妇给要走不再是我的了,我不心疼。
贾珍有些不愿意:“那也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辞。我先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贾政一板脸:“珍儿,晚间大明宫的戴内相就来家里拿钱。我家还要求着内相给些消息,这事哪能假的了?”
贾母一听大明宫内相要来,立即就有了精神:“此言当真?”
“母亲,李修原本只是想要紫鹃一家的身契给了林丫头,万不肯落下结交内宫的口舌。被我苦口说服了,才答应的戴内相来咱们家。”
贾母有些不信,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还会说服别人的?李修都敢当场指桑骂槐的说北静王爷,这样的人,会被你说服?
王夫人只好给自己老公“腻缝”:“我们让珠儿媳妇去照顾她弟弟一段时间,这才答应下来的。”
贾母才信了一多半。
贾珍信不信的都要掏出来,一想也不亏,认识一个内相,好处多着呢,也就答应了。
当着贾母的面,贾珍交割了两万五;王熙凤冷笑着补上了剩余的两万五。多出那五千,是给晚上要来的戴内相准备的。
回了屋,王熙凤就不干了,什么破事让你们办成了这样。
摔摔打打的发脾气,贾琏进了屋往床上一躺,幸灾乐祸的跟王熙凤嘚瑟:“你还别不服气,今天大理寺这把火,可是彻底让我认识了李修。好家伙,北静王爷被他当堂参抄家灭族之罪,老爷给我说,全场的文武百官勋贵世族都惊着了。”
王熙凤吓一跳:“还有这新闻?那后来怎么着了?”
“挂着呗,北静王爷算是落了一个把柄在皇上手里。李修无罪出狱回家静养,还当堂求了让大嫂子明天回娘家。这不,二婶都说了,回李修家住着去吧,现在先紧着宫里娘娘的位子。难得这条大明宫的线给牵过来,要不是这样,你拿五万两去买都买不回来。”
王熙凤一瞪眼:“这钱当初你们就不该拿!一个个的没个成算,什么银子都伸手。这下好了吧,人家把姐姐一接走,跟你们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还美呢?!真是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
贾琏半信半疑:“二婶说是还有主意,正跟老太太那商议呢。要不,你去探探?我打算着去看看李修的伤。”
“这就对了我的爷。”王熙凤过来点点他的脑袋:“我跟你是夫妻,别有什么事都瞒着我。李家不能断,林家也不能断。甭管着夫人有什么主意,该走动咱们就走动咱们的。临时抱佛脚没一个不晚的。你最近忙着什么呢?”
贾琏推说着忙着过年这点事,王熙凤冷笑一下没再追问。你和珍大哥看好的铺子我已经先买下来了,等着你们弄好了,我再去收铺子。
一会儿,贾家车夫回来报信,先送李修去了一处,他没进去可看着来往的都是小公公。李修进去聊了一会儿,才送他回的林府。
贾政一拍手:“成了!”
贾母让王夫人去找李纨过来,当面说了送她回她弟弟家里住几天的事。
李纨只管点头应是,回了自己的小院,抱起贾蘭就亲个没够。走了,终得逃出了这樊笼。
碧月一脸奇怪的领着一个丫鬟进来:“奶奶,这是夫人让您给李少爷送去的,连卖身契都给了。”
李纨哭笑不得,怎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