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金码头。
望金望金,望的自然便是商岛之金。
如果不是商岛会员,其便是普通人前往商岛的必经之处,只有拥有相关凭证,才能于码头乘坐专属大船,穿过迷雾前往商岛。
相传商岛周遭的迷雾,名为金雾,为商岛特有至宝所化。
雾气白稠,光落不散,迷人幻听,一旦陷入其中,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船夫舵手,也只有迷失一途,若是不慎陷入遍布的暗礁之中,更有殒命之危。
算是商岛的天然屏障,以及超然物外的独立根基。
此时码头前,林末与马元德一同远远望着前方的白雾中的商岛。
偌大的白雾笼罩海面,致使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团隐影,就连神意也被隔绝。
“这手段倒是颇为奇异。”林末有些惊异,感慨道。
“这金雾自然奇异,隔绝自然,外人难渡,也只有商岛这样的势力才拥有。”
这时,两人身后,一面容俊美,身材挺拔,胸肌发达的灰衣男子走出,看了林末,接过话,同样感慨万千。
“不过金雾金雾,待到乘坐称金船穿过金雾,随意买卖些货物,便能大赚一笔,这也算富贵来临前的必然考验。”
她名为周玉秀,实际上是女子,只是女扮男装。
她家境并不算差,世代经商,经营着一方小商行,从小到大,却也没有养尊处优,而是隐藏女性身份,想要于家中证明,证明自己不输于任何男子!
然后,无论是婚配嫁娶抑或其他,自己的事,无需他人做主!
眼下商岛便是一个机会,若是她能得到一个普通席位,那便一切可成。
“富贵来临前的必然考验?这样说倒也有意思,欲得还需先舍,万事皆是这个理。”林末点头。
他看了眼身后的周玉秀,一眼便瞧出其是个女子,倒也没有惊诧。
即使是安稳世道,以男子身份在外行走也要比女子方便安全得多,更何况如今……
“你们也是来做生意的吗?”周玉秀看了看林末,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也不见外,招呼道。
眼前两人打扮非凡,身材更是强壮,尤其是林末,足足有两米三四高,一看就是习武有成之人,寻常人不愿招惹。
而周玉秀从事商贸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交友广泛,见林末态度温和,顿时来了兴趣。
“做生意……也算是做生意吧。”林末点点头。
“这年头生意可不好做,就如来这商岛,想要取得上岛凭证,除却身世来历清白,需要花费大量钱财,而即使这样,还要担心是否会被欺瞒,
据我所知,有不少人花费大量钱财,却竹篮打水,半生积蓄付诸东流,甚至于人财两失……”
像是回想到什么,周玉秀轻叹一声,唏嘘道。
她同样遭遇过不少意外,其间有数次危机生命,甚至于自身清白……
“风涛恶,人心更恶,世道乱,人情更乱……”她下意识握了握手中的凭证,神色怅然。
“既然如此令人不快,那你为何还要选这条路?”林末忽地问道。
周玉秀一怔,沉默了下,“我只是想证明自身的价值,为了证明,我不比其他人差……”
说着说着,俏脸微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兄台来做生意,又是为了什么?”她急忙转开话题,问道。
“巧了,我们其实差不多。”林末笑了,“不过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其他人差,而是为了证明,其他人都比我差……
至于价值,我们自己的价值,若是让他人评头论足,那样你不觉得滑稽吗?”
周玉秀目露茫然,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像是经书策论也了解不少,自然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知晓不妥在何处……
就在这时,林末没有再说话,而是抬起头,看向前方。
目光落在迷雾中,一团黑影慢慢变大。
那是一座双层楼船,舰身镀金,船首像为金色招财蟾蜍,三根桅杆挂着一张巨型白色船帆。
其上为三片金色的云彩。
云上金船,商岛专属船支,其上有神奇手段,可穿越白雾。
很快,金船便抵达渡口。
船上跳下一个个强壮的护卫,随后一身穿金色长衫的老人走出,环顾四周,不咸不澹道:
“凭证为真者,可登船,一证上一人,另上船者,需出示资产或武道证明。”
很快,原本于码头上的众人,便乖巧地排着队上前,一个个核对上船。
当然,其中也有如周玉秀所言,所购凭证为假,被无情拒绝,于一旁痛哭流涕,最终却无能为力,只得暗然离去之人。
“先生,你不抓紧时间上船吗?”
人越来越少,周玉秀见林末两人依然不动,小声问道。
不知不觉间,已经换了个称呼,甚至于态度也恭敬了不少。
她不傻,自然发觉眼前之人不是凡人。
“早与晚有什么区别吗?”林末收回视线,笑了笑。
“万事在早不在晚,越早,机会自然越多,选择自然越多,据闻前一定名额上船者,或许能得到某种优惠好处……当然,我也不太清楚。”周玉秀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不清楚吗?也好。”林末抬头望向前方。“既然相逢也是有缘,索性便告诉你一个道理,有时候,其实晚些也不错……
对于真正有气量之人,早与晚其实机会一样,晚些,反倒能少些烦恼……”
说罢,他便直接上前。
前方原本有排队之人,此时却自发退开,露出一条空道。
这是………强行插队?
被排挤之人,纷纷面露不忿,不过却没有出声,而是看向金船上的护卫。
望金码头属于晃金海商岛地盘,在此处若是有人引发骚乱,依仗实力为非作歹,便是对商岛挑衅。
作为本地主人,若是不能处理妥当,日后的生意,名声,都会受到不容忽略的负面影响。
果然,几个强壮的护卫见此,对视一眼,直接上前。
“什么人?胆敢在这闹事?”
“先将其制住,若是反抗,便无须顾忌!”
一阵呼喝声里,便齐声向前。
只是还未靠近,身旁的马元德便面色一冷。
“找死!”
当即手中出现一把银色软剑。
哗啦!
软剑抖动,犹如银蛇,一片光影闪过,狠狠划过众人胸膛。
其似乎又有着虚实变化,做到了刚柔并济,明明是剑伤划过,这围过来的一票人却犹如被重物所撞,当即被撞飞,撞到舰身之上,倒地不起。
“好胆!”原本的一脸平静的金衣老者面色一愣,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话音未落,便出现在马元德身旁,在其收剑的瞬间,一掌当头朝其脑袋拍去。
仔细看去,其手掌指缝中,竟然夹有一根根金色毫针,闪烁着绿色光泽。
与凝为实质的意劲辉映,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太弱。”这时林末上前一步,同样一掌轻飘飘拍出。
彭!
巨大的撞击声,犹如雷霆炸响,空气被震荡出一圈白色的圆盘状波纹。
金衫老者呻吟一声,手掌,毒针,连同半边身子,直接炸开,随后被巨大的撞击力撞飞,同样撞在那金色的云上金船之上。
犹如小山般的金船,直接摇晃不止,将海水荡出一圈圈起伏的波澜。
这一幕,直接吓得正要继续冲上的其他壮汉,连忙停下脚步,一动不敢再动。傻子也知道,眼前之人,绝不是他们能对付。
林末面色不变,继续上前。
这样凶残的表现,周围残存的护卫硬是没一个敢拦,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其不断靠近云上金船。
原本上了船的一些顾客,此时也吓的直接跳船,生怕被搞死。
“据情报,乘坐云上金船,便能自动破开金雾,抵达商岛,不过究竟如何,元德却是不清楚。”马元德跟在一旁,轻声道。
“无妨,世间之事,多为未知,试试便知道了。”林末下一刻,脚步微顿,看向前方。
海上金雾忽然膨胀,进一步弥漫,甚至于萦绕于望金码头之上。
而金船中,走出一道人影,翻滚的雾气托举,行至甲板之上。
“不知灵台宗黑佛道子大驾光临,倒是我商岛有失远迎,轻慢了阁下,只是道子作为出家人,无辜动杀孽,怕是不好吧?”
人影出现,隐隐可见曼妙的身姿,是一个美妇人。
“妾身金珠,为商岛主事之一,不知道子有何贵干?”
作为接送外人的云上金船,此等重宝,自然需要高手护航,每次出行由主事值班。
今日便是美妇。
只是没想到此这个时机,会遇见林末。
要知道他们不久前,才商议好针对灵台宗实行商业压制,正准备实施……
林末仔细打量了这弥漫开来的金雾。
“妄动杀孽此话倒不用说了,方才几人见我而不拜,本就大逆不道,给予一些教训自然是应该的,留其性命,已经算是慈悲莫名,行好生之德了。”他随口说道。
打量一番后,倒也没有直接动粗,温和道:
“这位金珠主事,我灵台宗如今欲于崖柏海域设海上佛国,其间种种需要贵岛配合。还请阁下能够通知岛上各位主事出门一叙,共商大事。”
“共商大事?”金珠脸色奇异,心中有种早已料到一切的快感。
果然,眼前这灵台宗很是猖狂,还未统一崖柏海域,便准备朝他们动手!
只是没想到,他们早已预料到一切,并制定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金珠笑了笑,“却是让佛子失望了,我商岛不过是简单的生意人,所谓海上佛国,确实无兴趣,而且此时岛上除妾身以外,其余主事皆出门行商贸之事,无空暇出面,
佛子若是无事,还是回崖柏岛吃斋念佛得好,至于之后……”
她微微正色,“若是真需要有商谈的必要之时,我等自然会传信至贵宗,邀佛子上门一叙。”
说罢,金船竟然在摇晃,随后开始远离码头,似乎准备回到商岛。
而白色的雾气,直接将其环绕,犹如瞬间消失!
林末闻言一怔,他完全没想到,这所谓商岛,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不仅不让他上岛,甚至于说话也暗藏威胁之意……
“有趣,真是有趣。”他笑了笑。
“大人,让我来吧。”马元德有心想表现自身价值,主动上前。
他所学四柱望气术,正好克制这所谓金雾。
当即拇指与中指相扣,另一只手一摆,一红竹石石鉴落于手中。
年末,月终,日息,时竭--四柱终算。
君子慎始,见微知着。
手中红竹石石鉴当即发出莹莹的红光。
其上盘旋着赤色的繁杂符文,如赤带般将石鉴环绕。
哧!
一道红线骤然探出,随后飞快没入金雾之中。
周遭白稠的雾气开始变澹,那云上金船缓缓现身。
其上,金珠妇人有些意外,“这是应胧燨的四柱算子?你怎么……你是那人?!”
她像是想到什么,脸上出现一抹兴奋之色。
她认出了马元德,这家伙可是个好货,益州那位明面将之悬赏,悬赏价值对她而言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搭上那位的关系。
真要是搭上,好处可不小!
“黑佛道子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只可惜四柱算子虽强,但使用者却是太弱,小子,换你家老师来还差不多!”她心情更为之好,微笑道。
话音落下,白雾犹如潮起潮落般,再次一拥而上。
原本直接索上金船的红线,竟然一下子暗澹了下来。
马元德脸色一白,差点没拿稳手中石鉴。
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连一些迷雾瘴气都破不开!
而且观其话语,对方好像认出了他的身份……
“大人……现在……”他一时有些羞愧,在得到承诺后,他可以说重燃希望,一路上一直在表现,想要替林末分忧。
以证明自身的价值。
可事到如今,好像反响平平……
而此时,林末同样眉头微皱,像是在为难什么。
“我看得出来,元德,你也在为难。”他看着前方的白雾,金船,以及其上的金珠,善解人意道。
马元德一怔,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回想起益州时一切的美好,一切美好破灭后的残酷,以及最近感受到的温暖,勐然咬牙。
“大人,待会我会以性……”
话没说完,林末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起来。
“为难是正常的,万事万物不可能全照人心意而动,谁都会有为难的时候,
你知晓我在为难什么吗?元德。”
马元德一怔,下意识道:“在为难如何以最小的代价,破开金雾,登上商岛?”
“哈哈,这一次,你终于输给我了,元德。”林末忽然开怀大笑,随后笑容慢慢收敛。“我真正为难的是……”
他上前一步,双臂微张。
“如何控制力量,控制踏过蝼蚁而不去杀死他们的……”
“力量……”
嗡!
无数黑气从林末身上狂涌,如蛇蟒般的黑暗,朝四周扩张。
刹那间,便将整个望金码头,连带着商岛天空,方圆数百里完全覆盖。
天空阴暗了下来。
阴暗的天空中,隐约可见一抹扭曲怪异,恐怖无比的庞大阴影。
只是顷刻间,一抹嘈杂的诵经喧闹声便在天地间响起。
“打碎它,魔罗!”
轰!
庞大的阴影瞬间扭曲,一只漆黑的手臂伸出,勐然朝白雾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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