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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英荟萃议阁老、师生共言劝贤才

二人心思沉沉,一路上也未曾再继续说话,而是由杨慎将杨廷和送入文渊阁之后,然后转道出宫,回到自己的衙署翰林院。

翰林院别名“词林”,《殿阁词林记》有录:「洪武初,建翰林院于皇城内,扁之曰“词林”。」

又谓“玉堂”《翰林志》曰:「时以居翰林皆谓“凌玉清”、“溯紫霄”,岂止于登瀛洲哉!亦曰“玉署”、“玉堂”。」《笔记》亦有录:「翰林官世谓之“玉堂仙”。」故而进士,又被戏称为“仙人”

三鼎甲的进士及第,被时人称之为“天上神仙”,庶吉士的则被称为“半路修仙”,至于非庶吉士,不可入翰林者,那皆为修仙废材,不至一方大员,于官场之上则基本无人重视。

话说严嵩站在奉天门旁,看着杨慎扶着杨廷和走后,嘴角闪过一丝莫名笑意。

想当年,他也是当世名人,甫及中第便被时内阁大学士李东阳所看中,而且当年会试考官还是杨廷和与张元祯,本前途无可限量,奈何他却因病离开官场,回家读书十年。

十年之后,物是人非,同是江西籍会试老师死了,如今只剩这个内阁元辅老师尚存。

可老师弟子太多,已然照应不过来,能够让他继续做翰林官,已经是最大帮助,且更别谈他比别人慢十年,官场路子还有的熬。

但是新皇帝登基,让他看到希望。

当然作为弟子,严嵩肯定是不会去攻击老师,那样会毁了他的清名,对他而言此事百害而无一利,不可为之。

他虽不可,但并非别人不可!

大明官场别的不多,就人多。

至于江西人,则是更多。

所谓“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在此刻可不是虚言,若非南北榜限制,整个翰林院,应该百分之九十乃江西人。

这样就让他有可操作之地了。

至于他能捞到什么好处,这就是需要视其手段见高低而定。

如何在皇帝面前亮相,那可是一件考验技术之事,也是明代清流官,一直致力之事。

未几,一个身穿七品绿袍朝服之人,正大大方方漫步走来,严嵩急忙上前见礼:“公谨此欲何往?”

此人乃是兵科给事中夏言,也是今日弹劾杨廷和首倡之人。

夏言字公谨,江西贵溪人,号桂州,正德十二年进士,与严嵩乃同乡,年纪刚刚三十九岁。

为人豪迈,不甘人后,如其名一般,好直言,但又折节下士,胸有大志,腹有良谋,实乃王佐之才。

其身高六尺,大脸方额,眉扫鬓边,硕大的双眸炯炯有神,面有丰茂美须髯,说话音吐弘畅,字正腔圆,从不带乡音。

“哦?老师在此等我不成?”

夏言自是一愣,严嵩乃是正德十二年同考官,故而也是夏言老师之一,但二人往日并未有太多来往。

今日严嵩居然将其叫停,岂非奇哉怪也?

“我刚目送恩师前往内阁,在此思虑一些事情……”严嵩虽然话中前后颠倒,奇奇怪怪。

但聪慧如夏言者,岂能不知其意,遂黑脸沉声:“什么恩师,不过国之巨贼耳,我正欲回去起草奏本,弹劾此贼!新都不死,则朝廷难安!”

夏言越说越激动,且声音越来越大,根本不在乎其他人会不会听见,会不会跟杨廷和打小报告。

作为六科给事中,夏言只要立身没有太大问题,的确有能力不给杨廷和面子。

便是吏部尚书、吏部清吏司他也有胆不给任何面子,更不要提及区区一个内阁大学士。

“咳咳……”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来者一袭五品冠带,宽额圆目,高隆准鼻,面有茂密虬髯须,身高六尺六寸有余,年纪三十七岁上下,整个人显得颇为豪爽,乃典型齐鲁大汉之相。

二人拱手相迎:“大宾兄(大宾)!”

此人正是礼部精膳司署员外郎事高尚贤,字大宾,号凤溪,新郑人。

与夏言同为正德十二年进士,殿试二甲前二十名,且与夏言尚有微薄交情,故而才会在路过之时提醒夏言。

此人为人朴实,人品敦厚,且肚量,恢廓大度,处事勤恳,不急不躁,好读书,精通典史,治家严谨,故而深受朝野好评,官运亨通。

“公谨此言振聋发聩,拳拳以报圣人之心可见,尚贤故而失礼,还望见谅。”高尚贤先是拱手致歉,随后又道:“不知公谨与老师在此商议何事,如何突然咆骂元辅,岂不知此禁内重地,安敢如此喧哗?”

“是言过激矣!”

夏言脸上大变四处搜望一眼之后,面色尽带惶恐之色,接着便说:“方才老师提及新都,在下想起今日朝堂,一时不能自抑,故而失仪,若非大宾兄提醒,言恐招祸上身矣!”

宫中是天子地盘,任何人到此皆要遵守规矩,凡敢大呼小叫,惊扰宫中贵人,或是天子者,其必为人而诛之。

今日若非高尚贤来的及时,又立马打断,而非前去告密,夏言现今早已成祸。

“公谨无须如此,今圣人有万世不出之才,以区区少年之身,与新都来回周旋,且连下数城,你我何必着急?”

高尚贤想起今日朝堂议事,今上表现极为圣明,以小小的事情,连下环扣,最后一举大获全胜,因此高尚贤并不着急于弹劾杨廷和,而是观看事态发展。

这也与他的官职有关系。

其虽官居从五品,比夏言、严嵩二人皆要官高,仅只论朝堂发话分量,则根本无法比拟。

翰林院乃清流,故而所言必被天子重视,而兵科给事中,更是权利熏天,区区礼部精膳司署员外郎事,与之完全不可同一日而语。

随后他又接着道:“既然圣人不许再弹劾新都,公谨还是莫要冲动,等到事态明了再说。

依我看来,圣人后必有所图,是故无须担忧太多,圣上远比你我聪慧。”

严嵩听后同样点头:“凤溪所言甚是,圣人已然不许弹劾阁老,桂州切勿乱来!”

夏言有些心有不甘,咬牙愤愤:“新都不死,我心难安,此獠居然欲图宫内乘舆、赞拜不名,若不严处,如何以正纲纪?”

“难道以公谨之聪慧,会看不出来,此事为何?”严嵩、高尚贤二人轻言异口同声反问,说完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各自漏出笑意。

“额……”

夏言突然间就变得有些尴尬,他又非愣头青,岂会不知道这是皇帝所设圈套,为的是最后面一件事,能够让大家不在纠结而已。

甫闻之事,各个义愤填膺,因为那时大家未曾仔细去想,也未曾有在意,御座之上十几岁稚子亦能算计他人。

待后面一环一环解开,众人才发现已然中了天子之计,但已骑虎难下,只能装作不知。

想了一会,夏言重重点头:“就依二位之言,且看圣人有何难处,届时我辈当能为君父效力……”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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