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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穿过大路,豫让就往智朗那边走去,顺便整理了衣衫,挺直了背,他的情绪很快振作了起来。

豫让一向擅长调节情绪,既然智瑶还对他有信任,他就要用认真来回报。别人对我怎样,我就对别人怎样,这才是春秋士大夫们对待“忠”的普遍态度。

就像豫让,他以前还做过范氏跟中行氏家臣,但不受重用,所以这两家灭亡之时,他毫不犹豫的转向了智瑶。智瑶重用他,所以后来智瑶死后他也用性命来回报。

一边走着,豫让眼睛的余光瞥了眼北方,心里复杂难名。

智瑶之前发怒,他其实并未在意,豫让也不认为消息是从自己这泄露的,但事情毕竟跟他有联系。再怎么说,续也是他的手下。

此刻,豫让心里更多的是愧疚,当然,也有对智瑶信任的感激……

叹了口气,他正要收回目光,突然,北去的大路上,一辆车驾闯入了视野。

豫让停下了,诧异的看着那辆有智邑标志的车驾。

不是走了吗?难道是智瑶又想起了什么?

那车驾速度很快,眼看着就到了跟前。

在路边停下,一个小吏打扮的人匆匆下了车,一边走来,一边朝豫让拱了拱手,“奉宗主之命,我前来协助先生。”

豫让目光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再怎么不愿相信,这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几乎肉眼可见的,他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下来,背依然挺直,但腮帮微微颤动的肌肉却显示着他此刻的内心。

“先生?”那小吏走到跟前,轻唤了一声.

豫让长长的喘了口气,看着他,说道:“怎么称呼?”

“我乃陈应。……先生不必多心,我此来只为协助!”那小吏弯腰低头,恭敬地说道。

豫让眼睛微合,缓缓说道:“那,走吧,去找智朗问问情况。”

说罢,他就自顾自的走在前边,陈应在后紧跟着,像个跟班。

“先生,这位是?”智朗指了指陈应。

豫让拱了拱手,说道:“他是计吏,陈应。小君子也知道,昨夜我的计吏续失踪了,他是宗主派来协助我的。”

智朗心中有些奇怪,嘀咕了几句,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君子,我此来是为昨夜之事,你也知晓吧?”豫让直接说道。

他说的相当含糊,不说具体什么事情,显然是要套话。

智朗点点头,顿时面色懊恼的说道:“先生,错在我啊!昨晚,我看到你居所方向亮起了火把,以为出了事,派人去问了才知道是续失踪了,而且先生也不在。我还以为是宗主要对付我,心急之下,这才把你那些属下软禁了起来。

我当时都打算离开了,好在去屯留打探的人及时回来,这才知道是大军到来了。我心中惭愧,立刻把你的属下放了。有失礼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三言两语,他就把重点引开了,就是不提续的事。

豫让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续的去向,你可知晓?”

“不知!先生,我与续只遇到过几面,你都在场的,可从未说过话。我看先生面色不妙,可是他惹下大事了?”

豫让摇了摇头,“无事。”

又补充了一句,“山上有野兽出没,他昨夜怕是遇到猛兽了。”

“遇到了野兽?那真是可惜了。唉,这山上猛兽众多,是该清理了。”

双方都知道,谁也不会信这个说辞,可,还能怎么说呢?

豫让犹豫了一下,突然指着薪城说道:“小君子,我来此地后,倒是很少去城中,今日能不能过去打扰?”

智朗愣了一下,但很快点头道:“可!”

虽然是跟豫让说话,但智朗的目光却总有意无意的扫向那个陈应,他总觉得,这家伙要比豫让危险的多。

几人往城里去,豫让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踩到了地上的积水里。

而陈应,果真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跟在豫让后边,目光扫着各处。

到了城里,街上的人看到智朗旁边的豫让,都有些紧张起来。昨晚的事可还就在眼前呢!

再想到昨晚卫黎的叮嘱,大家心里更是直打鼓,只好低着头,有的干脆绕着走了。

“先生勿怪。大家都还在为昨晚之事不安,此刻看到你,心中自然慌张。”智朗只好向豫让解释道,目光又看了眼陈应。

“无妨。”豫让倒是不怎么在意。

走了一会,豫让突然拦下了几个路人,问了昨晚的情况。

但都不敢说,直到智朗示意,这才答了几句,说的自然跟智朗说的一样。

连着问了好几个,都没什么问题,豫让就想离开了。

他原本就没有怀疑智朗,只是作为智瑶的家臣,他又必须站在怀疑的立场做事而已。

“等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应突然说话了。朝智朗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小君子,我也想问几句。”

智朗面色微沉,而豫让眼中已经含着愤怒了。

“自然可以!你问就是。”智朗冷声说道。

陈应并不恼怒,只是笑着点点头,就往不远处抽陀螺玩的几个小孩走去。

智朗看了眼豫让,叹了口气,只好也跟了过去。

“你们几个!”陈应走到那几个孩子跟前,笑道:“我问你们,昨夜发生了何事?”

几个小家伙互相看看,都只是摇头。

“我爹说了,不让跟外人说。”

“哦?”陈应来了兴趣,指着一个小胖墩,说道:“你说,昨夜看到了什么?”

小胖墩摇了摇头,“我不说。”

陈应脸色陡然一遍,厉声道:“快说!”

小胖墩直接被吓呆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惊恐的说道:“我看到好多人聚在街上,家主收拾东西要走,后来有人回来报信,又不走了。”

陈应脸色有些失望,这跟刚才听到的答案一样。

“那是什么时候?”他接着问道。

那小胖子还未回答,一旁的智朗倒紧张起来。时间,这才是唯一的破绽,这会,他也只能希望这小胖子不要乱说了。

小胖墩吸了吸鼻涕,说道:“夜里啊!”

“我说的是哪个时辰?就是,……从白天变成夜晚有多久了?”

小胖子这会倒是不哭了,摇头道:“不知道,我睡着了呀。”

陈应吐了口气,有些无奈。这会晚上确定时辰一般是看星星,可昨晚是大阴天。而像智邑这样的大城,还会用到滴壶,可薪城这小地方,哪里会用的上那东西。

如此一来,谁也确定不了当时的准确时间。

陈应终于放弃了。朝一旁的豫让跟智朗拱了拱手,满脸笑容的说道:“无事了,我等出城吧!”

豫让冷哼一声,直接转身往城外走去。

陈应也不恼,仍然快步跟了上去,又恢复了之前跟班的状态。

智朗登上了城楼,看着乘车远去的两人,心中还是难以安宁。

他在担忧骝他们,也不知道这会到哪了。

……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旷野上,此刻正有两匹马在向北狂奔,这正是骝跟牧悠。

不过,续已经没了踪影。说起来也是那家伙倒霉,走到半路不小心摔下了马,结果正好被马蹄踩到了要害,直接就没了。

骝也有些无奈,本打算让续中途露个面的,这下也不成了。处理好后,两人就继续赶路。

一晚上,加上半个白天,中途走走停停,骝他们也走了整整两百里!

“还有多远?”牧悠朝骝喊了一声。

骝下巴往前指了指,“前边那座山峰,山脚就是屹地。不过我们得绕过去,从林子里过吧。”

“好!”

所谓屹地,其实就是个军事据点,人只有几百户,城池比薪城还要小!

远远的绕过去,能看到屹地附近多了不少甲士。

又向前走了不久,他们就进了林子,但只是在边缘走。单骑的好处就在这,人能走的地方,马匹几乎也能。

“看,那是什么!”走了没一会,牧悠突然指着远处说道。

骝顺着他的手看去,这才注意到,山下那条原本崎岖的山中通道,竟然隐约看到两条细细的线,那是……木板!?

这竟是在模仿薪地驰道。

如此一来,战车也能走了?

骝心中顿时全明白了。他知道的东西很多,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智瑶从这直扑赵氏后方,毫无防备下,那赵氏怕是直接就完了。

而对智朗来说,他是不希望智瑶赢下这一战的,起码不能赢那么快。

“快!快走!”骝催促道。

一直到傍晚,他们才穿过通道,到了山的对面。

山林变成了大片的平原,再往西北方走不了多远,就是晋阳!

天空中的夕阳只剩一角余晖,两人沐浴着橘黄色阳光,马不停蹄,直奔向最近的城池。

等他们到达一座小城外时,夜色就彻底来临了。

两人也不闲着,趁着夜色掩护,把绢布系在箭上,准确射到了城头。等城头守军注意到后,两人又继续往下一处地方赶去。

折腾了一整晚,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才重新踏上了来路。

顺着来路返回,第二天下午,他们在归途中看到了智瑶派出的先锋部队。又走了一段,才发现了智瑶的大军,而这里,距离薪城只有百里!

也就是说,智瑶他们这么长时间,只走了一百里!

当然,这其实也很正常,一支队伍的速度总是取决于最慢的那个人。

战车与成年人奔跑速度相当,辎重车更慢一些,最慢的当然是步卒,除去晚上休息,一个半白天奔袭上百里,这已经是步卒体力的极限了。

而智瑶是要去打仗的,不可能丢下步卒跟辎重,只能这样继续干着急。

速度真的差太多了啊!

一直等到深夜,骝跟牧悠两人才悄悄回了薪城。等看到智朗,骝只说了几句话,就往那一躺,呼呼大睡起来。

他们这一路,实在太累了。

……

智瑶终究没能一举攻下晋阳。

得知消息后,赵军原本将信将疑,花了一天时间才集结了一支军队去找那条所谓的驰道。

结果等他们发现后,刚破坏了一段,正好撞上了智瑶派出的先锋部队。

赵军大败,退了回去,但他们也成功破坏了大段驰道,大大迟滞了智瑶。

等智瑶好不容易修复道路,穿过通道后,面对的却是坚壁清野后的赵地,以及固守待援的晋阳城。

智瑶的突袭策略彻底完了。

此后,赵无恤率军回撤,跟智瑶打了一场,也退回了晋阳城。

追来的智魏韩联军又与智瑶汇合,至此,双方围绕晋阳,开始了漫长的攻防战。

而对智朗来说,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不过,他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息。

一次次的危机,让他疲惫,也让他愤怒。

当得知智瑶被拖在了战场,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第一时间,他在心里默默的把隐忍二字扔到了垃圾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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