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大厦第九十层。
厚重平整的外墙上镶着透光的落地窗，在侧面江河浮光和城市灯光的照映下仿若黑钻石。
敞开的窗户里一节黑管探出，在垂直平滑的大厦外墙上显得有点突兀。
那扇窗户里是一个办公室，由于没开灯，只能模糊看到室内的办公设施，窗台上架着一把狙击枪，地上躺着一个黑影。
浓重的血腥气像是打翻在清水里的黑墨，在夜色中迅速晕开。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
满脸胡渣的男人趴在窗台前，手指紧扣这狙击枪的扳机，冰冷的枪身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样。
他透过瞄准镜监视着一公里外的冬江龙庭的月下柳浓包间。
他叫孤怨，是一名杀手。
准确来说，他属于血后组织里除了普通杀手和管理者的第三个工种，监察者，也被称为影子的存在。
他的主要任务，是负责监管杀手和管理者的行为，管理者和杀手约见的所有内容都在影子的监听之下。
管理者知情而杀手不知情。
通常情况下，管理者拥有支配影子的权力，若是发现杀手存在问题，有权命令影子开枪杀掉杀手。
只有一种情况下例外，当管理者和杀手谈及除任务外的内容，超过五句，影子便有判断管理者和杀手间是否存在其他关系，并执行射杀二人的权力。
所有的影子都是万里挑一的狙击手，就像孤怨，能用狙击枪将一公里外的硬币击落。
在看到周天进入包厢后，他便兴奋起来，对方没有穿组织的制服，已然违规，说明他有机会开枪了。
孤怨耳机里传来周天和裴慕的交谈，眼中也看到了包厢里发生的一切。
当裴慕说出周天是任务目标的时候，他的准心就落在了周天的头上。
只要他按下扳机，那个身在一公里外的自以为是的年轻人就会被杀死。
但他还是耐心等待着管理者的指令，裴慕对着空气一番挣扎后，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孤怨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线，子弹破膛而出！
嘭！
硝烟味随风散去，子弹击穿了月下柳浓包厢的落地窗，将时间缩减一万倍的话，能清晰看到弹头射向周天的太阳穴。
突然，青年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子弹似乎撞上了一堵看不见墙，随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弹射回去。
孤怨等待着周天倒下，他的手却已经习惯性地要把枪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
噗！
他的眼睛多出了一个血洞，子弹嵌入了身后的天花板。
孤怨保持着原来的神态，无声地倒了下去。
枪最终没有收回来，只有死亡的味道在迅速蔓延。
月下柳浓。
周天看着见鬼一样的裴慕，看了一眼窗外，“你在等什么？等龙门大厦第九十层24室的杀手狙击我吗？”
“不会吧，他的枪都露出窗外了，是觉得我瞎吗？”
“你……你……”裴慕彻底慌了，第九十层，一根枪管，你用肉眼看见的？骗谁呢？
他一定是提前踩过点，发现了孤怨！
一定是这样！
裴慕强作镇定，举起手枪，对着周天，“你到底想干什么？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周天看着裴慕，“别用那玩意对着我，开枪打我就等于打你自己，就像那个人一样。”
那个人……难道说……
“孤怨！孤怨！”裴慕歇斯底里地叫着，耳机背后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怎么可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裴慕颓然瘫倒在椅子上，手枪掉在了地上。
周天看着这个被吓坏的男人，觉得有些无趣了。
这些令普通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样，随便都能捏死。
不过一番无聊试探下来，周天也可以确认了，这次对他进行的暗杀与修者的力量无关。
“你该给K先生回电话了。”周天轻描淡写地说着，裴慕觉得周天仿佛魔鬼一样可怕，浑身颤栗着摸出了手机。
周天在裴慕的意识里找到了雇主的信息，可惜的是他也不知道雇主的真实身份，雇主的信息都是用的假的。
雇佣血后组织杀自己的是人叫K先生，那番奇怪的要求也是K先生提的，K先生还要求杀手将自己重伤送到医院后，把结果告诉他。
裴慕应该是在和杀手约见后会给K先生回复。
裴慕颤抖着拨通了一个电话，周天过去拿过他的手机。
“喂！你好，裴先生吗？”一个陌生中年的声音。
“我是周天。”周天说道，“你如果挂电话，我会通过血后组织的订单后台找到你。”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周先生，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啊，你解决了血后的人？”
“我只问一遍，你是谁？”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周先生不必这么紧张嘛，这个订单只是为了证实了一下先生的能力，并无恶意，其实我是有事要拜托周先生。”
啪！
电话挂了。
周天将手机扔给裴慕，说，“十分钟内，查到K先生的真实信息，办不到的话，这里很快会多一桩跳楼惨案，明白吗？”
裴慕点了点头，赶忙从背包里拿出了电脑，开始查询。
周天走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神色漠然。
雇佣杀人，并无恶意，这就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这个世界居然会有这么蠢的人，蠢得周天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他点着了一根烟，回头看着裴慕，能感觉到裴慕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在周天的注视下，裴慕原本的最后一丝侥幸和倔强被彻底击溃。
他用最快的速度破译了血后操作系统的后台，找到了K先生的注册信息。
“找……找到了。”
裴慕小心翼翼地把电脑推到周天的面前。
“林凡，45岁，西池集团董事长，西池林家家主。”
周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西池林家么？你应该知道在哪吧。”
裴慕点点头，犹豫着说，“我带你去找林凡，你能不能救我一命，他破译了组织的后台，组织很快就会派人来追杀我的。”
“哦？”
周天的脸上露出莫名奇妙的笑容，“你是觉得，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不不不！”裴慕连声道，“我马上带您去。”
“进了这一行，迟早都得死的觉悟都没有吗？”周天起身向外走去，裴慕双瞳失神，凄然自语，“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想着能活多久，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