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周宽轻松自若的样子让黄老板心底里生出了第一分信赖。
又或许是周宽那一咬牙的豁然，真就通过时间窗口‘一击破防’。
总之，看着周宽展现的满满自信与底气十足，黄老板斟酌着提出了几个问题：“如果我要你说的第二种，没能在六点之前恢复怎么办？”
“我怎么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你能保证再没有病毒了吗？”
闻言，周宽让自己尽可能平视略矮的黄姓中年男人，面露笑容：“这是两个不同层面的问题。”
特别停顿了下，周宽微微加重语气，平静叙述：“没在六点之前恢复第一个门脸的机子，这活我免费帮你干完。”
说话中两人目光有过片刻的直接对视。
在对视的当口，周宽插在裤兜里的左手再次略微用力，表现出十成十的强大底气。
没办法，顶着18岁的身体，哪怕是表面上的镇定自若，也需要周宽刻意维持，起码不能让黄老板真就觉得自己18岁。
如果那样，这买卖就很难谈下去。
高中生与‘打工人’在社会环境中自带信任度本就有所不同。
有句话就说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稍缓，周宽接着说：“病毒分两种，如果连格式化硬盘都杀不掉，还在这里的全部机器上，估计解决问题的成本会比重新买一批机器还高；
还有一种是再中毒，这个……”
说到这里，周宽望了眼黄老板，轻轻一笑：“是另外的价钱。”
“这……”黄老板眉头挑了下，才说：“好，周老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直接一点；
这病毒也折腾了一两个月，想过一些简单办法，网上有其它网吧有类似的情况，最后都是彻底重装，之前一直拖一天算一天……”
说着，黄老板大手一挥：“如果周老弟六点之前帮我彻底搞定这边60台机器，搞完之后一万六千块如数奉上，如果……”
周宽自然听出来黄老板几次很明显的停顿，尤其是最后这次。
于是，周宽做了个手势，轻轻一笑：“谢谢黄老板给面。”
黄老板也做了个手势：“周老弟请！”
“……”
初步交易达成，周宽不动声色的停止了录音并顺手收起手机。
走到这一步，周宽在心理上完全放松了下来。
怎么说呢，前世他就是那种外在压力越强越能抗压的人；
否则面对当时的巨债，他直接就崩溃了，而不是坚持到还完债，那股气松了后只想回家过安生日子。
尤其！现在这种‘针锋相对’的状态，让周宽更能快速适应下来。
心理建设得再多，还真不如现在‘交锋’结束来得轻松。
‘不紧张’三个字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真的不容易；
好比很多人在面试过程中会出现过脸红、口吃的现象；
好比有的人连正常咨询也会谨小慎微——像重生前几十分钟的周宽，买下来的包厢车票后，还要问乘务员才敢锁门。
如今的周宽，潜意识里还是带着一些前世的谨小慎微，外在倒是显得风轻云淡，之前刚重生时还挺有优越感。
周宽对自己有自知之明，重建踏实的自信一定是个漫长而又充满挑战甚至会出现挫折的过程。
因为并不是单纯的重建自信，还要跨越各类心理障碍，最终能表里如一、轻松写意的面对生活。
所以，眼下这个阶段，周宽每迈出一步，都会思前顾后，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
眼下，这家名叫‘梦幻’的网吧碰到一个最终只能选择重装系统来解决的病毒，周宽当然有十足把握。
他也是特地给的黄老板两种选择。
而且，表面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价格更高。
里面的原因很简单：
现在的场面一百台或二百台区别不大，除非数量再多一些，到四五百台才会显著增加工作量。
如果黄老板选择先一键重装第一个门脸的60台机器，之后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成本来对这60台机器进行完全重装。
这个时间成本很可能会让周宽赶不上晚自习。
在周钰没来学校之前，周宽得是个表现好的学生，如果让曹东河给家里打电话问他怎么走读还不上晚自习这种事，又是横生麻烦。
周宽不太喜欢麻烦，而且他想一次性搞定这件事情。
这也是故意通过更低价格，以让黄老板从经济成本出发去第二个方案的原因。
通过交流周宽也感觉出来，黄老板虽然会一点操作，但搞完60台电脑的时间也得差不多6点。
两相比较，再加上两千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足够黄老板作出一定的冒险取舍。
…………
在应黄老板的邀请走到收银台后面的主机跟前时，周宽笑着说：“黄老板，得麻烦你件事，先暂停营业，如果店内人多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效率。”
这个黄老板答应很痛快，他本来也要暂停营业。
“……”
接着周宽又问：“黄老板，哪个是网吧机器的最新备份系统？”
黄老板很快找了出来：“这个。”
“好。”周宽点了下头。
“……”
接下来与黄老板想象中不一样，周宽并没有马上去安装机器，而是在主机上操作了起来。
这也是周宽之前的底气来源之一。
因为主机的系统让周宽更有信心。
不是XP这种常见的面向终端用户的操作系统，而是Windows Server 2003：一款服务器操作系统。
有这样的系统在，周宽可以进行的选择更多。
周宽好歹是个IT民工，大概是大学一年级就学过：
以Windows Server类服务系统自带的‘部署服务’功能模块通过网络形式批量安装Windows系统；
以及，PXE网络引导自动化安装系统。
前者必要条件是Windows Server版系统。
后者对系统没要求，只要有PXE类软件，或者PXE启动代码就行。
因为PXE是Intel等公司在99年推出的预启动执行环境机制，是一种协议标准。
对周宽来说，后者更简单一些。
但这需要一定的硬件体系支持，这种硬件体系是具体到CPU、指令集这个层面的。
99年距离现在才10年，假如这个网吧机器部分硬件比较古老，那就可能不兼容。
而Windows Server的部署功能模块相对来说没那么大的限制条件。
至于为什么黄老板说他找的人需要一个晚上的功夫才能搞定系统重装。
周宽估计是白华这种小县城，能待下来的都是中年男人，对各类基础技术一知半解，而且日积月累下来根本不会主动去学习什么新技术。
PXE也好，部署功能也罢，存在一定的技术门槛。
通过网上资料也能摸索会，但如果没有过多次亲自实践，会遇到很多的阻碍。
比如如何在BIOS启动时让网卡正常工作。
比如自动分发安装如何这个那个。
但这对周宽来说，都不是问题，他这方面的经历还是很充分的。
“……”
黄老板看着周宽一直在主机前操作，都五六分钟了，忍不住开口问：“周老弟，你怎么一直在主机上操作啊。”
“别急，准备工作要充分。”周宽微笑道。
黄老板这时候已经知道，之前自己完全是多嘴问那句‘怎么相信周宽有这个能力’；
计算机技术这东西也比较现实，会就是会，一看便知。
花了十来分钟做好了PXE方式的准备工作。
周宽这才起身离开收银台，走到了第一台机器前。
落在黄老板眼里，就是周宽对着黑框框屏幕敲打几下键盘，就又换一台机器。
如此这般。
黄老板不知道周宽在操作什么；
他也不知道周宽在敲完第一台机器后松了口气：实践表明PXE方式暂时可行。
之后，黄老板就看到第一台电脑屏幕忽然亮起来其它画面，直接就震惊了。
毕竟在他的理解中，起码得插个U盘啊。
接着周宽操作过的第二台也亮起了其它画面，而且很快屏显画面就成了那种黄老板见过不少次的系统还原界面。
另一边，周宽操作愈发轻松顺手。
目前的机器都可以通过PXE网络引导自动化安装系统。
这让他轻松不少。
大概也是十来分钟，周宽忙活完了60台机器的手动操作部分。
看得黄老板啧啧称奇，特地倒水烧起了茶。
不过看着看着黄老板发现不对，连忙喊了声已经在观察状态的周宽：“周老弟周老弟，我是不是给你指错了备份啊，桌面不对啊，而且那个怎么又重启了？”
“没有，为了保险先做一次格式化。”周宽解释了一句。
这次装的就是个PE系统，只不过周宽进行了一定的调整，在引导进入PE系统后，加入了个小脚本，自动执行一些DOS命令对电脑本机硬盘进行格式化。
然后再通过ghost去安装网吧备份系统。
当然，其实根本原因是周宽基于时间窗口作出的取舍。
PE系统相对正式系统简单很多，如果自动化安装出了错，还有补偿机会。
毕竟眼下周宽相当于跟黄老板列了对赌协议一样。
对赌协议的最大条款就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60台机器重安装。
所以周宽早在接手之前就想出来两三个备用方案。
观察了一小会，周宽也没闲着，跟黄老板招呼一声：“现在只要等安装完成就行了，我去把那边的机器也搞起来。”
黄老板哦哦了两声，看着自己手上端着的茶杯有点愣住。
周宽很快对第二个门脸的其它机器操作起来。
进展远比黄老板预想中要快太多太多，好像只是眨巴眼的功夫，就有电脑正式安装完了。
黄老板还特地去试了试，以他对计算机的粗浅了解能看出来有被格式化重装。
“……”
中间周宽偶有回过主机跟前。
此外就是在各个电脑前穿梭，甚至最后还跑到了二楼去。
五点五十分，周宽正好下楼去主机上查看状态。
一楼的第159台机器刚好恢复如初。
比约定的60台多了99台，比约定时间早了10分钟。
见状，周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望着黄老板笑道：“巧了，刚好一楼的机器都搞定了，黄老板查查数。”
“好好好，周老弟先喝杯茶。”闻言，黄老板连忙笑眯眯的递出一杯茶。
接着貌似不经意的提了句：“周老弟这技术很不一般啊。”
不等周宽开口，黄老板将一沓钞票放进验钞机，说：“这是刚才我让堂客送过来的一万六，周老弟你点一下。”
周宽只接过了黄老板递出的一杯茶，作势抿了口；
他余光瞥了眼已经重新打开的门脸，没看钱，甚至都没去留意新到来的黄老板老婆，嘴上笑着说：“你们先营业，我去收尾二楼的机器。”
-
======
唉……一日两位国士离世，可能是我们都吃饱饭了，袁老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