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套图纸,龚皓持保守意见:“他说是我们绝对感兴趣的,但是他只会带一张过来,如果我们答应的话,可以跟他约时间。”
同时,价格就是敲定的,定死了,不能再作更改。
对于这种条件,一般厂家都不会同意。
完全没有任何出让空间,会让以后的交易变得非常不利。
——从一开始就被狠狠给了一个下马威,后面怎么挺得起腰杆子?
陆怀安很快明白了他的顾虑,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这不一样的,我还是倾向于先看看。”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知晓。
见他坚持,龚皓也大概明白了他对这件事情的看重,点了点头:“好的,我等下就打电话给他跟他约个具体的时间。”
等他出去了,陆怀安开始提笔写信。
信不是寄给别人,正是寄给在深山里教书的李佩霖。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上次脱险,凭借的经济理念正是来自于李佩霖。
陆怀安初时不觉得,后面了解得越多,就越发现李老师的可贵之处。
这人文韬武略都有所涉猎,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隐在深山教书,实在是屈才了。
从前陆怀安提过几次,李佩霖都是不愿意出来,却不肯说明原因。
这而这一次,陆怀安写到了最近出台的新政策。
机构改革。
这也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遇,有本科文凭的老师们可以写申请,抽调去机关单位就职。
对于这个机会,陆怀安觉得李佩霖应该好好把握。
倘若李老师觉得希望渺茫,陆怀安也写了自己愿意为他疏通一些关系。
凭借李佩霖的本事以及陆怀安的人脉,这件事情,只要李佩霖写了申请书,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沈如芸刚好泡了杯茶进来,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看了看:“李老师会来么?”
“不好说。”陆怀安是真的无法确定。
看着信里的内容,真的是言辞恳切,沈如芸看了都颇为动容:“我觉得,就算他不来,也一定会有所动摇的。”
陆怀安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封起来:“但愿吧。”
如此人才,做诺亚的智囊那是绰绰有余,进机关单位也绝对能平步青云。
希望他不要封锁自己,这样简直是这个社会的损失。
信寄出去,一两天也不会有回音,陆怀安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纺织厂这边。
现在流动资金还是不够。
买图纸花费不小,每月盈余陆怀安个人的部分基本全砸这里头了。
龚皓约了那个人三天后见面,但也给陆怀安仔细地算了笔帐。
生产资金是不能动的,只能调取储备资金。
但这一部分钱不多。
陆怀安想了想,沉吟道:“这个流动资金……能不能让它周转的时间不要这么长?”
从收订金,到生产,成品,运输,中间周转时间太长了。
“等一下啊,我算算。”
经过精密的运算,龚皓算了一笔帐,得出一个结论:“如果纺织厂这边流动资金周转天数缩短一天,一月下来可以节约资金三千元。”
“唔,不够。”陆怀安微微皱眉,手指在桌面点了点:“加上制衣厂,再加上收菜这边。”
龚皓低头仔细地算了算,这回很久才抬起头来:“收菜这边本身周转时间不长,不用算在内了,制衣厂和纺织厂这边加起来,流动资金周转天数缩短一天的话,一月下来可以节约资金八千元。”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以。”陆怀安点了点头:“目前我们主要的问题是,积压的材料有点多。”
自从诺亚纺织厂新机器入场后,生产的布料数量大大增加,国家分配的数量才将将是他们总产量的20%,剩下的产量他们除了客户的订单,其他的全部倾给了诺亚制衣厂。
凭良心说,制衣厂这边已经加足马力了,但是因为还有其他小纺织厂的供货,导致他们现在还是积压了不少布料。
“原材料的积压是一方面,还有成品销售过程长、产品库存量大以及部分货款不能及时结算,这些都是导致流动资金周转天数增加的原因。”
针对这些问题,陆怀安决定采取一系列的措施。
他组织众人,连续开了两小时的会。
“纺织厂这边,杜厂长你要抓紧一点,钱叔进行协助,制衣厂这边,由龚皓主事,沈茂实协助。”
首先,变“死”物为“活”钱。
积压的布料,必须找到新的制衣厂和客户源,小一点没关系,可以把小纺织厂的布料转给他们,反正也都是些普通布料,价格不会太贵,他们也能承受得起。
他们暂时用不上的布料,对于其他制衣厂却是急需的救命资源。
钱叔想了想,问道:“那淮扬这边如果想要?”
“他们不是小制衣厂。”陆怀安毫不迟疑,果断地道:“他们需要的是新布料。”
诺亚纺织厂这边有的是新布料,价格自然不会便宜。
“行。”
得了这个话,钱叔开始四处找制衣厂进行商谈合作事宜。
消息传到淮扬,何厂长大喜:“终于来了!”
他特地叫来邓部长,哦不,现在该叫邓主管了,分享这个令人激动的好消息。
他们从前的梦想要成真了,诺亚真的堆积了布料,从此他们就要翻身了,以后只有陆怀安跪着求他们的份!
出乎意料的是,邓主管挺淡定的,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丝毫没有以前激情澎湃的模样。
何厂长对他的态度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前头任命的时候,他俩就吵过一架。
后来上头来人安抚,总算劝得邓主管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桩事。
但打那以后,他的工作态度就一直不积极。
何厂长挺生气的,但还是按捺住性子,温言劝道:“老邓,咱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是怎样一个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厂子好,我难道有一分是为了我自己?”
这些话,邓主管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从前他信,那是因为他把何厂长当亲兄弟,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现在?
回头想想,冲锋陷阵的事他来,吃香喝辣他没份。
给了他一个希望,让他调了不少心腹过去,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连先前的势力都聚不拢。
罗冠是个废物,但他是有资本废,因为何厂长一直在扶。
扶不起来他也扶,因为啥?因为他听话,而且没本事。
既然如此,他也废咯!
邓主管打了个呵欠,摆摆手:“我知道,厂长你为了咱们工厂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我酒还没喝完呢,这喝一半你给我叫回来了,我先去忙了啊。”
大白天的,正是上班的时候,他跑去跑酒!
这作派,活生生罗冠第二!
何厂长气得咬牙,却也拿他没办法。
算了,他就拿乔吧,还当他厂里无人不成?
挑挑捡捡,总算选出个罗涟,罗冠的弟弟,不甚成器,好歹听话,不会自作主张。
给他说让他去联系诺亚纺织厂,想进些便宜的普通布料。
结果这里耽搁了两天,再联系的时候,诺亚竟然说普通布料都没有了,都匀给别的厂子了,他们想要的话,可以找诺亚纺织厂签订合同,拿最新的布料。
当然,价格是实打实的,不存在降价或者优惠。
罗涟皱着眉头,苦哈哈地:“他们说是这么说的,但是我走的时候,还看到有人笑容满面的从平房那边出来,我跟过去一问,才知道他们刚刚就签订了普通布料的订单。”
也就是说,诺亚明明有普通布料,却不卖给他们淮扬,只让他们买高价的新机器制作的新布料。
初次出马就铩羽而归,何厂长对他很是看不上。
“行了,你先下去吧。”
这一波清空积压布料,这般调拨给急需的制衣厂,不仅他们自己的资金变活了,而且解决了其他厂的急需。
不仅获得了许多人的好感,而且先前诺亚“以小挤大”、“抢占国营企业的生存这间”的这类谣言不攻自破。
上级更是非常赞许他们这样的行为,一月内发了两次表彰。
陆怀安摇摇头,丝毫不为所动:“如果真的想表彰,麻烦给点实惠的。”
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他墙上挂满奖状都没啥意义。
郭鸣听得无语,好笑地道:“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别人也未必不想卖乖,问题是得不到好处。
郭鸣:“我怀疑你是在明示。”
“嘿嘿。”
积压的布料有了去向以后,陆怀安将重心转移到了未过关的衣物库存。
这些都是龚兰质检出来,有些许瑕疵的。
比如布料上的一个洞,前边没被检测出来,做出成品后被检查出来了。
比如花纹出错,比如踩线不稳,返工太过困难……
如此种种,都算不得太大的问题,但确实没办法拿出去卖,免得损坏了诺亚的招牌。
平时一件两件不觉得多,现在产能提上来了,堆积的这些次品,数量竟然达到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龚皓拧着眉,神情凝重:“这……要怎么处理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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