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红说的话,这老大是听不进去的。
他现在一心想着翻本。
这几年,崔二跟着陆怀安,都在新安快运混到了一个经理的位子了。
老三虽然憨了点,但开车挺利索,也是个队长,还带了好几个徒弟出来。
这一瞅,三兄弟里头,居然只有他混得最差。
这让他一个最在乎脸面的人,怎么受得了这般落差?
要知道,从前他们可都是听他的话的。
他很想回到原来的位置,而这次的家具投资,是他唯一可以翻本的机会。
那位张正奇老板,就是他所有的希望。
因此,当陆怀安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张老板?”
看到是陆怀安,他叹了口气,满脸遗憾地坐了下来。
“很失望?”陆怀安笑了,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小红:“吃饭没有?”
小红眼睛红通通的,摇摇头:“没有呢。”
这不是要看着他,怕他跑了嘛!
昨儿晚上,她都一夜没睡着。
好在崔二和她男人总算是转过点弯来了,昨晚上是轮流值班的。
连上厕所都跟着,硬是没让他找着机会偷偷溜走。
不过崔二吃早饭的时候也说了,他觉得老大也没想过要偷偷溜走。
龚皓冷笑一声,从窗户往外头看了一眼:“他很惬意的样子,他觉得这事有搞头,估计还想把你拉进来,怎么可能会走。”
之前要是没说出来,崔二不知道也就罢了。
毕竟当时闹得挺难看,老大这人又好脸面的,拉不下脸来求他。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骗老三说是为了做手术了。
现在既然说开了,遮羞布不需要了,当然是钱越多越好。
他们吃完饭,彼此也无言。
拉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陆怀安和龚皓低声说着话,他们三个虎视眈眈地盯着老大。
老大躺在摇椅里,摇啊摇,心情颇好,还哼起了歌。
好在,也没让他们等太久。
有人敲了门,扬声喊这是不是崔二家。
“是!”崔二跳起来,起身去开了门。
老大挤开他,一脸笑意地把人迎了进来:“哎哟,张老板,可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兄弟啊,难搞,非要把你给请过来,你看这……”
扭头见其他人还傻站着,吼了老三一嗓子:“傻愣着干啥啊?泡茶去啊你!”
这位张老板夹着个公文包,嗯了一声走了进来。
胖,是真的胖。
这个年代,能吃成这样的,确实是蛮有钱。
陆怀安皱了皱眉,递了支烟:“张老板?全名是什么?”
接了他的烟,张老板矜贵地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张正奇。”
好家伙。
满口金牙——开口就是谎(黄)啊!
这位张老板坐下之后,开始热情地邀请陆怀安他们加入。
“家具行业,水深得很嘞!没人引路,真的很难进来。”张老板喝着茶,大谈当下情势:“陆老板,以您的身份,真的,就该整一套这样的家具,这种高档的,特殊的,摆出来才阔气,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和地位!”
敢情是做过功课来的。
陆怀安笑了笑,哦了一声:“那你们这家具,一套多少钱?”
“一口价!八万!”张老板推了推眼镜,笑出一脸褶子:“这价别人可拿不到,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我给您再打个九折!”
好家伙,陆怀安斜睨了一眼老大,笑了笑:“昨天你说你五万本钱,能买好几套。”
“……”
张老板俩人对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头。
一个嫌报高了,一个嫌报低了。
不等他们说什么,陆怀安喝了口茶:“没事,贵点也好,便宜没好货嘛!”
“哎哟,这味儿就对了!”张老板一拍大腿,眉开眼笑的:“果然陆老板做事大气!”
他打开公文包,里头啥都齐全着呢。
连合同都备好了,只要陆怀安签个字,整套家具回头就给他送过来。
陆怀安拿过来看了看,嗯,挺好,大半都是拼拼凑凑的,有些地方语句都不通顺。
不过这也不影响,陆怀安看完,没接笔:“刚好,我这边有个大老板,也是今天过来,等会你给他也推荐一下,合适的话,我跟他一起买,一起买能便宜吧?”
“能,那肯定能。”张老板沉思良久,一脸肉痛:“给你们八五折!不能再减了真的,这可是一分钱一分货,货不对版您找我!”
哈哈,有点意思。
要不咋说人是骗子呢,这嘴皮子还真够溜的。
听着他吹,牛在天上飞。
陆怀安跟龚皓也只是静静听着,时不时对视笑一笑。
到这会了,崔二和老三也都看出点意思了。
老大不知道,可他们清楚得很。
张正奇明明不长这样!
过了一会,外头传来车子喇叭声。
张正奇和许经业一边聊着,一边走了进来。
新安村他们可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的。
只是崔二这边他们很少来,来了也都是在外头转转。
此时推门进来,乍一看到这么多人,还颇为意外。
“哟,开会呢这是?”许经业叼着烟,径直走向陆怀安。
陆怀安迎上来,笑着跟他握个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嗐,这不是他说要来嘛,他在这边又没车,我想着跟你聊聊,就一块过来了。”许经业接过茶,跟着陆怀安一起走过去坐下。
他们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块头大的西装男,可威风,进来就站那不动了。
他这派头十足,一瞅就不是个好惹的。
张老板脸上挤出一抹笑,涎着脸凑过去给他点烟:“这位是……”
“哦,他姓许,你叫他许总就行。”陆怀安笑了笑,抬手指了一下:“这位是张总。”
“哈哈,也姓张!”张老板也给张正奇点了支烟,笑着说:“本家呀这是,可真是有缘!”
那可不,龚皓腹诽:可太有缘了,名字都一模一样呢。
张正奇和许经业可都是知道具体事儿的,当下没搭他的腔,只是上下打量着。
都不是张正奇看不起他,实在是这人干的事儿太恶心了。
听他还吹着自己在定州如何如何厉害,怎么怎么做生意云云,听得张正奇脸都臊红了。
“行了行了,别吹了。”张正奇翘着二郎腿,抬抬下巴:“说吧,哪路的人。”
什,什么东西。
张老板怔住,马上又反应过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总,我这个项目是真的……”
“嗯,项目是真的,你不是。”张正奇还赶时间,等会得去送缝纫机呢,冷笑一声:“说吧,谁让你来的,骗了多少人了。”
张老板面色陡然大变,站了起来:“那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骗呢,我从来不骗人的!我张正奇一生行的正坐的端,干的项目那都是干干净净合法合规的,我要是骗了人,我,我……我张正奇天打雷劈!”
“啧。”张正奇不耐烦地撇开视线,看向陆怀安:“随我处置?”
陆怀安斜倚在扶手上,正跟许经业聊天呢,闻言轻飘飘往这边扫了一眼,抬抬下巴:“当然。”
假佛遇真神,可不得随他处置。
“挺好。”张正奇也不废话,一脚踹过去。
张老板应声倒地,扑起地上好一层灰。
“呸呸呸!”张老板气得半死,爬起来就要拼命。
张正奇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还不摁住?”
“哦!”
几个大汉一拥而上,把张老板死死摁在地上。
刚才是哪边脸贴地,现在就继续哪边脸贴到地上,角度都不带变的。
张正奇蹲下来,烟蒂慢慢摁到他手上,烫得人嗷嗷叫。
摁熄了烟,张正奇才吐了口烟到他的脸上:“说吧,最后一次机会。”
“我,我想知道,你咋认出来的?”
张老板着实想不通,他所有东西全是真的啊,真的就只是假借了一个名头!
“哦,挺不巧的。”张正奇抬脚踩在他的手上,慢慢地辗:“你说天打雷劈的这个人,就是我。”
指着天发誓,说张正奇天打雷劈。
真当他死了呐?
张老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你说啥?”
“还装什么傻。”崔二没好气地呸了他一脸:“这位,才是正宗的张老板!张正奇!”
卧槽。
这还有得什么说的,张老板防线立马崩了:“我说,我说,我错了,真的。”
趁着他们逼问的当口,陆怀安往这边瞥了一眼:“顺便把上回的事一起清算一下,摸摸他们这个是不是一组织出来的。”
一回生两回熟,还真当他们这群人名头好用呗?
不给个实打实的教训,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许经业嗯了一声,笑眯眯的:“敢说一个谎,打断一条腿。”
既然是以骗人为生,就让他为骗人付出点代价。
“不不不,不敢了我,我真的不敢了。”
张老板再不废话,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个明明白白。
他们还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平日里就是喜欢到处骗人。
几个兄弟抓的抓,逃的逃,就剩了他。
“真的,我只是身份见不得光,就借你身份用一用,我项目可真真的,绝对能赚钱的。”
他说着还努力地仰起头,看向陆怀安:“陆厂长,我可以把这个项目给您,真的,我不收一毛钱,您接过来就能赚钱的!”
“哦。”张正奇笑了一声,抬眸点点头:“把人拖进来。”
张老板瞪大眼睛,看到跟死猪一样被五花大绑拖进来的人,整个人都懵了:“这,这是咋回事?”
他懵了,张正奇就笑了:“哈,能咋的,小王对大王呗,光准你骗人,不准人骗你啊?”
本来就是三教五流出来的货色,能遇着什么好项目。
他搞假身份,人家搞假项目。
倒是骗到一块去了。
这边还扯皮不清,那头小红却是厉声喝道:“你干什么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