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厂长们还挺惊奇:“你们真敢跟我们签合同呀?”
他们都是些泥腿子,先前找人的时候,人家都不乐意跟他们合作来着。
看在钱的面子上合作,条件也苛刻得紧,还得一单一单地结,结现钱才肯出车。
可是呢?
沈茂实和赵芬他们倒好,跟他们合作,像是和国营企业一般,签合同,月结,正正规规的,按票报账。
这着实让他们心里感到很是熨帖,纷纷点头答应签字。
倒是让原先死活守着国营企业的几个快运公司,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些傻子。”
“跟这些破公司签合同顶个屁用哦。”
没准哪天,人家说倒就倒,说跑就跑了,居然还敢签长期合同,啧啧。
虽然不明显,但这种隐约的排外和居高临下的畅快感,还是让赵芬察觉到了异样。
她没有说出来,默默地做着事。
随他们说去,反正陆怀安都说了这事可行,那就是可行!
事情交待完后,陆怀安返回了南坪。
接下来的两个月,他不准备再出远门。
一是因为沈如芸临近生产了,二则是因为西区这些外资企业,都已经开始生产了。
留给本土工厂的缓冲时间,已经到了极限。
为了做好迎接这波冲击的准备,陆怀安不仅给自己的工厂进行了一番调整,也受邀去了附近的工厂进行巡视。
结构稍微调整一下,生产的产品积压的数量得有度,生产速度也应该有舒有驰。
“跟随陆厂长的步伐,打好有准备之仗!”
大家伙儿都笑着,声势浩大。
不管心里紧不紧张,但至少样子是做出来了。
陆怀安也笑,但是巡查更加仔细。
但是,哪怕是做足了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冲击,众人心里还是挺有压力的。
尤其是很快,其中一家开关厂,被西区外资工厂接连抢了三个大客户后,开关厂廖厂长气极败坏,找到了陆怀安这边来。
“他们当时说不会做开关厂来着,哈!真是搞笑了!”
廖厂长心里这叫一个苦哇,气得脸都皱成了苦瓜样:“陆厂长,您说说,啊,这事儿搁谁身上不闹心呐?”
耐心地听完,陆怀安也挺无奈。
西区这个工厂,还真不叫开关厂,开关只是他们其中的几条生产线而已。
只是没想到,他们仅仅是几条生产线,比廖厂长他们整个厂子加起来效率还要高。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陆怀安抽了口烟,也有些头疼:“你这,大客户你们没有好好联络过吗?”
像他们的客户,人家想抢都不一定能抢到的。
他这,怎么说抢就抢了。
“他们……唉!”廖厂长说着,都气愤不已:“他们从我们厂里,挖了两个业务员过去,这两人负责的客户就……”
陆怀安沉沉地叹了口气,这就麻烦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客户拉回来。”陆怀安手指在桌面顿了顿,慢慢地道:“但是,也不能直接去找。”
既然是跟他们合作多年的客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挖走。
依陆怀安看来,更大的可能性是,那两个业务员把客户这边的订单,拉到了那边去做。
但这几个客户原先跟他们开关厂合作,按理说,看中的该是廖厂长或者工厂,而不是仅仅两个墙头草业务员。
廖厂长沉思起来。
确实,还真有这种可能。
“你找过他们没有?”
廖厂长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这个,暂时没有……”
他一是想听听陆怀安的看法,毕竟之前陆怀安说了会帮他们的,现成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二来是怕自己气头上找过去会得罪人。
此时受陆怀安点拨,转过来一想:“我的确是因为收到消息,他们给人厂里头,下了三个订单……”
但是具体的合同,他没见过。
“退一万步说,就算签了合同,也没有关系。”
这,怎么没有关系呢?廖厂长大惊。
陆怀安微微一笑,手指在桌面点了点:“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你跟客户签约在前,现在若是摆出个晚娘脸,上门跟他们破口大骂,这客户就丢定了,可是如果你们迂回一点呢?”
客户若是签了合同,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廖厂长他们厂子,好歹是国内的,他们这般背弃他,寻了外资企业合作,说出去名声也不大好听的。
毕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其他跟他们合作过的工厂倘若有所听闻,也会打退堂鼓的。
“对哦……”廖厂长听得两眼发亮,若有所思。
陆怀安说完,又往回收了点:“但这事,不可对人言,只能是彼此心里都懂。”
因为说出去了,这人就得罪透了。
除非廖厂长没打算再跟他们合作了,否则尽量不要走这一步。
“那……那这个……”
不能说出去,那岂不是要咽下这个苦果?
那怎么甘心啊,被抢了生意还不能说,太憋屈了……
陆怀安沉思片刻,招了招手。
廖厂长连忙倾身过来,听他如此这般……
这天陆怀安还在院子里扫地,昨天夜里下了点雨,花瓣都落了,怕烂了会臭。
结果钱叔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脸兴奋:“怀安!哈,你听说没?廖厂长跟人闹起来了!”
“哦?”陆怀安眼眸微闪,停下来看向他:“怎么闹的?”
抹了把汗,钱叔拉开张椅子坐下,哈哈一笑:“他这人倒是有点意思,听说是有三个客户被人撬走了,他却只盯着一个死命闹。”
撕开了,扯开来吵的这种。
好家伙,现场那叫一个热闹。
廖厂长以一敌百,闹了西区杜厂长名下工厂的开业仪式。
这个工厂也是有趣,新开业,却来了好几个大客户。
大家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厉害招数呢,结果廖厂长跳出来说,这有一个客户是他的,被杜厂长撬过去了。
领导们都在,廖厂长就嚷嚷开了,说杜厂长这厂子,明明不是开关厂,却偏做开关生意。
做生意就做生意,又不走正道,光明正大的竞争他都不会生气,但这样背地使阴招,他着实不服气。
“好家伙,还挺压?。”陆怀安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钱叔嘿嘿一笑:“这个,其实他这话,是冲张德辉去的。”
毕竟,当时张德辉有过承诺。
为了保护南坪这些本地的工厂,引进的外资企业,基本都不会跟他们业务重叠。
特地加这么一项条件,就是为了避免今日这般恶意竞争的状况。
可是杜厂长呢?明目张胆地破坏规则,可不就让廖厂长跳脚。
陆怀安听他这般说,倒是廖厂长信了自己的,没把这事扯上张德辉,唇角不禁带了丝笑意。
算他还算听得进劝的。
怕就怕不带脑子,冲去那边闹事,把客户全给拉下水不说,还把张德辉他们一并拉下水。
那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那结果呢?怎么处理的。”
钱叔一拍腿,大笑:“那还能怎么处理,他都说这话了,张德辉肯定要出面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直接把廖厂长安抚住就带了下去。
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怎么商议的,总归,这个客户道了歉,说自己不知道具体情况,愿意跟廖厂长重新合作。
“只是这样闹腾一番,怕是以后还是会闹翻。”钱叔摇了摇头,觉得廖厂长聪明是聪明,可惜太冲动了。
要搁他来说,就私底下好好说话,拉回去就是了。
这般人前闹开,客户脸上也下不去不。
“他们没有往来。”陆怀安扫完了,搁下扫把擦了把汗,在他旁边坐下:“这个客户是假的。”
假的?
钱叔惊了,马上又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电光闪石间,他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情况,一拍桌子:“啊,你你你,你们……”
很稀奇么?
陆怀安含笑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嗯,他过来问我,我随便说了几句。”
“这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吗?”钱叔想了想,也是自己没往这方面想过。
确实,这个法子,又阴又损,偏偏对方只能哑口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廖厂长呢?名也得了利也得了,还一大群人内疚不已,觉得自己愧对于他。
明面上还是私底下,他都是最赚的那一个。
——这方法,明明就是陆氏风格。
陆怀安嗯了一声,笑了笑:“他想闹开,又怕丢掉客户,我就让他无中生有。”
这三个客户,一个不动。
花钱找个本身没关系的、跟杜厂长签了合同的人出来,现场闹开,谁会去核实呢?
廖厂长也不需要证明,他只需要让大家知道,杜厂长就是在抢生意,而且出招阴损就是了。
因为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事实,杜厂长情急之下,只会想着尽快平息事端,绝不会有时间发现,事情是真的,可客户不是真的。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
“这样的话,后面他们再敢出这种招,也得掂量掂量。”
“不。”钱叔摇摇头,果断地道:“他们绝对不会再这样做了,今天张德辉脸色可难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