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八零
有点意思啊。
这个场面,郭鸣事先可没有跟他说过的。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以什么身份什么态度过来的。
是观察?是说和?
或者……
陆怀安脚步未停,微笑着走了进去。
“陆厂长,好久不见。”郭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并不多寒喧。
另两人他引见了一下:“这两位是干事,姓吴,姓薛。”
两位干事对他这个态度表示很满意,面上笑容不多,陆怀安跟他们一一握手:“原来是吴干事,薛干事。”
双方落座,服务员便上菜了。
说是要喝酒,但有外人,酒只意思意思地各添了一盏。
郭鸣说着场面话,龚皓谨慎地观察着他们,两位干事并不多话,仿佛只是来作陪的,陆怀安则是有问必答,但并不主动说话。
因此,作为暖场的钱叔就感觉,维持笑容都好艰难。
“其实陆厂长一直以来,都对南坪的发展贡献良多,整个新安集团的表现,一直以来都可圈可点……”郭鸣铺垫了一大堆,最后才道:“作为先进代表,陆厂长对于接下来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陆怀安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
行吧,他们既然要搞场面,他就奉陪到底。
“我们都是南坪人,厂子也都开在南坪,南坪发展得好,我们才能发展得好,所以一直以来,我也是尽自己的力量,努力支持大家的工作……”陆怀安慢慢地说着,最后才总结:“在未来,新安集团也会禀承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理念,与南坪共同进步,共同发展……”
听着这番话,郭鸣的眼底漾出一丝笑意。
吴干事和薛干事开始还在笑,后面就慢慢皱起了眉。
这……
怎么好像说了很多,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稍一回味,才发现事情不大对……
怎么这陆怀安,这官腔比他们都标准?
吴干事终于忍不住了,微微一笑:“陆厂长好口才,其实在我看来,相比于商场,陆厂长可能更适合体制内的工作啊……”
既然你喜欢打官腔,那不如索性进体制,打个够啊?
“哎!”陆怀安拿起杯子,笑眯眯跟他碰了一下杯子:“吴干事这话说得好,从小啊,我就羡慕你们这铁饭碗!哈哈哈,来来,必须敬你一杯!”
莫名其妙的,吴干事被灌了一杯。
旁边薛干事连忙跟上,举起了酒杯:“来,陆厂长,我敬你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陆怀安说着不敢当,手上却毫不客气地跟他碰了一杯。
恭维了他几句,薛干事话头一转:“其实今日来,我们是有件喜事,想跟陆厂长分享的。”
“哦?”
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陆怀安佯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笑眯眯地抬了一下手:“愿闻其详。”
薛干事没有急着说出来,端着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有心想晾一晾陆怀安,等他一催再催,他再说出来。
可惜场上很是安静,陆怀安说完之后,往后一靠,竟是一副很有耐心慢慢等着的样子。
没有办法,薛干事只能咳一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事实上,商河这边,准备举办一个活动,号召大家,向陈厂长学习,同时,上边也会对商河加大扶持力度,陈厂长这个工厂所在的村集体,更是会获得三百万的资金投入。”
陈厂长,就是商河那个厂子快倒闭了,着急忙慌地把厂子捐了的厂长。
几乎是同时,龚皓和钱叔眸光一暗。
这个说着是学习,其实是暗示。
向所有人宣告,陈厂长这般的行为,是会大受奖彰的。
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而是后面的扶持和资金投入。
在全国发展都放慢的时候,这三百万的资金,而且是投入工厂所在的村集体,会引来多大的震动,可想而知。
三百万,对于整个商河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是……这只是一个村集体罢了。
一个村子,几十百来户,真正用到实处,或者直接砸进那个濒死的厂子……
又有钱,又有上头政策扶持,哪怕是块扶不起来的泥巴,都能让它立住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其他人或许不会想太多,可是,厂子附近的村集体,可未必不会有想法……
陆怀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应承说等活动举办的时候,一定会到场。
“哎,那就好。”薛干事比吴干事稳重一些,笑眯眯的点头,跟陆怀安轻轻一碰杯:“那到时,我们就恭候你大驾光临了。”
旁边的郭鸣倒像是个陪衬,全程有用的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起身要告辞了。
吴干事还要去结账,钱叔连忙追过去,说这是直接记他们账上了。
“那可不行,我回去得……”
他话还没说完,薛干事便轻轻一咳,止住了他的话头:“行,那就麻烦钱厂长了。”
送他们上了车以后,龚皓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吧?第一次出来办事?”
咋这没眼色,看着像个愣头青。
“显然不是的。”钱叔跟体制内的人打交道多了,笑了一声:“没听人说吗,他回去要报账的。”
意思都摆明了啊,他们出来,是报备了的。
“好家伙。”龚皓无语,径直上了车:“所以我讨厌跟体制内的人打交道,一句话恨不能绕他十八个弯弯来说。”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摇摇头,笑着跟了上去。
小徐一直在这边候着,发动车子问回哪里。
“去村里吧。”
这几天有事情,陆怀安晚上没回别墅,歇这边了。
到了办公室,龚皓忍不住道:“我觉着,他们这么暗示来,暗示去的,会不会,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上头真就看上他们新安集团了吗?他可不觉得。
一直以来,陆怀安都控制得非常好的。
既不冒尖尖,也不拖后腿。
保持中庸,偶尔遇到着事情,也能利索解决。
既给当地提供了不少岗位,也配合了经济发展。
按理说,这样的公司的存在,哪怕是私企,也是上头最喜欢的才对。
“嗯。”陆怀安点了点头,慎重地道:“今天郭鸣已经说过了,他说两位干事特别喜欢这里的菜。”
这话当时只当是句客套话而已,龚皓皱起眉头:“不是说菜?”
“当然不是。”钱叔给他解释着:“郭鸣前边不还说了一句嘛,他吃得多了,倒不觉着滋味有多妙了,真是遗憾。”
明着是说菜,暗指的却是新安集团。
在南坪,在商河,新安集团捐出来真的就有利吗?
换一个人来管新安集团,哪怕是分化开来,各村集体去管一个工厂,真的就能比陆怀安在位的时候有更好的发展?
不,他们并不这样觉得。
逼陆怀安捐出来,无异于杀鸡取卵,买椟还珠。
无论是商河,还是南坪的领导们,他们都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审查团不这样想。
定州和博海的审查团出了两个“私产归公”的好例子,整个审查团都被大力表彰。
他们办事得力,有什么影响当下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可回头回了北丰,肯定会升职加薪。
而他们来了商河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陈厂长主动地私产归公,这怎能不让他们抱有更美妙的幻想呢?
如果能让整个新安集团都私产归公……
那他们整个审查团,所有的任务简直一下就完成了!
其他小厂子,利索地放他们一马,回头再塞点好处给各村集体,不愁他们不帮他们说好话。
这搁他们看来,简直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
当然,会损害一点陆怀安的利益不假,可是他们也说了,以陆怀安的口才本事,可能更适合体制内的工作。
这暗示就相当于明示了,陆怀安要进了体制内,他们会给予帮助的。
在审查团看来,这简直是双赢。
“屁的双赢。”钱叔没好气地一巴掌拍桌子上:“好家伙,一顿饭的功夫,把我们全给卖了,害搁这双赢呢!?”
陆怀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每个人想法都是不一样的。在他们看来,我答应之后,简直是一步青云,这于他们来说,简直是盼都盼不着的好机会,他们想不出我拒绝的理由。”
可是在他看来,整个新安集团,都是他跟这群兄弟们奋斗好几年,才打下来的江山。
如果是因为他决策失误,输给了别人,那他认了。
可让他啥都不干,为了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将所有心血连着兄弟们一起卖了,那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怎么办?”
人可都说了,让他们去参加活动呢。
“那什么表彰活动,肯定会有记者的吧……”龚皓想的更多一层,眉头紧皱:“如果被拍了照,他们乱写怎么办?”
比如说,写陆怀安非常羡慕陈厂长……
比如说,安排个人问陆怀安有没有为国家作贡献的想法……
这可一踩一个坑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陆怀安嗯了一声,点了支烟:“所以,活动安排在大后天……我们还有两天时间,想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出来。”
两天!
钱叔无语地吹了声口哨:“给我二十天,我都不定能想出法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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