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高度紧张,早在下雨前就做了一系列的准备。
可是,再怎么准备,城市里还是出现了内涝。
下雨量太大,依靠排水渠根本排不出去。
城市里倒还好,好歹有楼房,一楼淹了,还能跑二楼去。
山村里才真的是心凉。
好些房子还是泥砖,雨水一冲,倒了垮了的不计其数。
早在刚放暑假的时候,陆怀安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南坪。
现在快要开学了,他让沈如芸带着孩子们先回北丰,他后面会跟上。
因此,现在就他一个人在南坪。
他又闲不住,经常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生怕出现险情。
河堤上他都敢去的!
晚上沈如芸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揪心不已:“要不你还是回北丰吧,这边好歹雨没那么大……”
“没事。”陆怀安安慰她:“我只是到处看看,这边还好了,之前都加固了。”
而且,早晚都有人守在河堤上看着。
洪水现在还没到警戒线,也不用那么紧张。
不过孙华他们这些个领导,那真是夜不能寐。
做梦都怕出现险情。
孙华有次去新安村附近,正好碰到了陆怀安,神形憔悴,但还是感慨:“安哥,幸亏听了你的。”
因为南坪如今有钱了,他当时安排下去,也真是没省钱的。
河底的淤泥,基本都挖好了,积沙也是一处一处排水清空的。
在之前干旱的时候,他们可没少挨骂。
说他们花钱办些破事,纯粹是浪费钱的。
连雨都没有,他们居然还清淤搞排水设施。
可是现在,所有人又都开始赞颂他们有先见之明。
对于这些话,孙华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跟领导们做汇报的时候,也是直说的,他做事全凭心意不求回报。
所以,也不计较得失,更不在乎旁人的评价。
这话当然是受到了领导层的一致好评。
只是,孙华依然不能安心。
就连张正奇望着这雨,声音也忍不住轻轻颤抖:“安哥,我心里有点慌。”
“慌甚么。”陆怀安站在他身边,一同望着这雨帘:“这两天雨还小了点儿,至少,水没再上涨。”
可是他们都知道,洪峰还没有来的。
张正奇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道:“听说,上游已经有地方塌方了,还有些地方遭了淹……”
他顿了顿,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不知道,学校里头……”
有些学校他只加固过,不知道那地基被浸了水之后,能不能扛得住。
“等消息吧。”陆怀安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拍了拍张正奇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们尽力了。”
这场灾难,他大概有点印象。
当年是遭了大难的。
但他也没法冲出去跟人说。
他绕了点弯,好歹带动了不少省市,都对这场灾难有了一点点的防备。
希望,这些付出和努力,真的能有用吧!
不管怎么说,至少南坪这边,他们的努力,是看得到成果的。
就像这个河堤。
当年那种规模的小洪水,都差点倒灌进村,他们连夜守堤护堤。
后面还有一场水,还直接淹了一个村子。
“那些都比今年这个大吧?”张正奇有些迟疑。
“不。”陆怀安摇了摇头,垂眸点了支烟:“都没有今年的大。”
就现在这个水位,都已经到了之前那两场水的巅峰了。
要知道,这可是在他们清过淤的情况下!
张正奇哦了一声,倒是心情平复了一点儿:“那看来,他们前期的准备工作,还是起了作用的。”
那当然的。
邻县邻省的人们,尤其是跟着南坪一起干了活的,都无比庆幸。
“幸亏做了。”
“今年这雨咋就不见停的。”
“就是,我跑堤上看了,那个水哦!”
在所有人忐忑不安的心情里,坏消息接踵而至。
有房子被浸了太久,终究还是倒了。
山上的树木杂草被晒干了,很多人砍回去做柴烧,结果这场雨一下,直接山体滑坡了。
好些地方的田啊,地啊,全都泡了水,今年收成完蛋了。
出乎意料的是,今年的学校,倒是没什么消息。
张正奇实在待不住,忍不住跑了几个学校。
以前一下雨,经常是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
可是现在,孩子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在教室里上课,外面风吹雨打,他们丝毫不受影响。
张正奇听着书声朗朗,忽然就明白了陆怀安的良苦用心。
陆怀安也挑了几个破旧些的学校,特地去看过一两次。
“嗯,质量倒都还算不错。”
毕竟当时是拨了款的,张正奇丝毫没打折扣。
屋顶漏水的,他让人直接换的瓦片。
其他地方用料也都很扎实。
但凡是他们施工过的,基本都没什么问题。
这日陆怀安还在看教学楼,侯尚伟就打了电话给他:“上游有处决堤了。”
雨太大了。
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挡不住这水。
幸好居民们早就转移了,倒没听说有人遭难。
“嗯,那就说明,洪峰快来了。”
所有人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
陆怀安都没去别处了,天天守着河堤上。
有人劝他不要来,在村里等着,他摆摆手:“我搁家里也待不住。”
不亲眼看着,他怎么能安心。
洪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因为这时候,江里的水已经漫到了河堤边边上。
早就过了最高警戒线了。
“要是当时……”
他们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意思。
这可是加固加高过的河堤啊。
要是当时没有加固没有加高的话,现在岂不是早就漫过去了,早就淹了?
但哪怕是现在,他们还在努力地往上堆沙包。
“今年这个水啊,我真是从来没见过!”
有老人紧紧地皱着眉头,满面愁容:“真是想不得,咋就有这么大的水呢!?”
之前就是一直不下雨,一下就连着下这么久。
老天爷啊,这是搞什么呢!
这日孙华他们都来了堤上巡视,看到他们这边,面色苍白。
他给陆怀安说了一句,现在上游,已经有三处决堤了。
好些都派了军人过去了。
都是拿命在守。
“幸亏他们还做了准备的,不然更糟糕。”
南坪这边,也已经有了军人过来。
他们这里算是情况最好的,因为当时陆怀安舍得砸钱,河堤是真的够扎实。
“只要扛过去这一波,应该……”
应该就没事了。
但谁也不敢说这种笃定的话。
掐着算着,洪峰来的时候,又是在大半夜。
这天傍晚,雨渐渐停了。
可是所有人心里都轻松不起来。
好些人连饭都没吃,守在河堤上啃馒头。
新安村的重要性,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市里两个农贸市场,全靠这边供货。
如果这边决堤,几个村子全得完蛋,到时市里的菜也供应不上,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河堤上,支起了好些灯,远远儿看去,像一条蜿蜒的龙。
江水咆哮着,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汹涌而至。
它们疯狂地拍打着河堤,浪头时不时地溅到众人身上。
九月的天气,已经很凉了。
这腥臭的江水拍在身上,衣裳全都湿透,别提多难受了。
年轻的军人就这么守在河堤上,寸步不让。
身前是江水,身后是家园。
他们没有退路。
孙华叼着烟,嗓子早就哑了:“上边有老百姓,哭着喊他们退,说他们不要家了,让水淹了算了。”
那年轻的军人啊,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稚嫩的肩膀扛着沙袋,硬生生就往水里跳。
“他们不会退的。”陆怀安沉沉地叹息。
他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
这场灾难,比他预期的还要来得凶猛。
“是啊。”
听着浪潮拍岸的声响,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
之前的时候,有人认出陆怀安还会搭一两句话。
现在哪怕认出了孙华,都已经没人上前。
所有人都沉默地,等着结果。
有几分钟里,江水到底是漫过了加了沙袋的河堤。
可是,江水回落,又逐渐退回原位。
来来回回拉扯,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等到天边出现第一线光亮的时候,他们甚至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灯光还是阳光。
陆怀安都愣了半晌,才猛地跳了起来:“太阳出来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停了。
在所有人茫然又麻木的眼神里,太阳挣扎着,慢慢露出了半个圆盘。
又停顿片刻后,一下子全都蹦了出来。
太阳啊。
大半个月了,他们真的见到了太阳!?
这,不会是他们的幻觉吧?
河堤上,突然有人嘶吼了一句:“水退了!”
众人收回视线,低头望去。
啊,水真的退了!
“洪峰……过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河堤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村里所有灯都一夜未灭,就是等着这一刻呢!
所有人喜笑颜开,纷纷拿了东西上来。
好些小伙子推拒不得,只得道了谢接了。
可惜都太累了,不少人刚啃几口,往地上一倒就睡着了。
七仰八叉的,就这么席地而眠,不肯去村里收拾好的床上休息。
等他们走的时候,村民们自发送了好些东西,不肯要的扔都扔他们车上去。
陆怀安远远地看着,眉眼舒展。
真好啊。
孙华回去的时候,整个人精神亢奋,眼睛都发着光,哪里看得出憔悴。
“我要回去做汇报!”他兴奋不已,早饭都没吃了,从河堤上下来就直接回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