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雾了!
当宁修远戴上双重冠的那一刻,猎人小屋内倏然渗透出一缕苍白薄雾。
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白,最终将他彻底淹没。
世界仿佛回到最初的混沌!
在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中,雾海倒卷而起,在宁修远面前荡出一条羊肠小道。
此时,猎人小屋早已消失不见。
他仿佛被混沌白雾卷入一座森林中,眼前是一条隐隐绰绰的猎人小路,周围尽是肆意生长的灌木古树。
“嗞——”
宁修远微微吸了一口气,沿着羊肠小道漫步而去。
野性狩猎在这一刻荡漾而起。
在时间长河中,他尝试着离开羊肠小道,但换来的皆是消失匿迹。
森林稠密,小道蜿蜒。
走着走着,林中隐隐绰绰间传来令人厌恶的可憎讥口和窃窃私语。
“瞧,又有人试图寻找诸神的踪迹。”
“还是一名人类欸!”
“可怜的两脚兽,终究会迷失在卡达斯。”
“不不不,他或许连哈提格·科拉山都走不过去。”
那喁喁低哝,令宁修远想到了人面鼠。
但他知道那讥口的主人,不是人面鼠,而是幻梦境迷魅森林的迷魅鼠!
——一群流窜幻梦境各地,喜欢窃听秘密并分享的肮脏老鼠。
他心中古井无波,继续前进。
渐渐的,雾气越来越浓,最终将他前进小道遮掩住。
宁修远见状索性站住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雾气又倒卷而起,露出一个漆黑洞穴。
宁修远见状随即抬起脚步。
其后,他仿佛日行千里般,行走在幻梦境诸多诡谲之地。
恶臭扑鼻的洞穴、苍白寒冷的高原、迷离梦幻的峡谷,沉溺幽闭的湖泊、还有充满怪诞吼叫的石头城。
宁修远沉默走着,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在时间长河中,他却经历了无数诡谲之事。
迷魅鼠的讥讽,食尸鬼的咆哮,紫色蜘蛛的袭击,妖鬼的戏弄,夜魇的尾随……
最终白雾在新一轮云卷云舒中,将他送到一座矮峰山麓下。
荒芜石头和枯萎杂草诉说着这里的荒废。
宁修远面无表情,沿着可见的风景继续前进,浏览着梦境诸神曾经的居所——哈提格·科拉山。
在走上山峰之巅后,白雾骤然稠密起来,仿佛飞向幻梦天空,又若坠入大渊之幽。
在耳畔狂风呼啸中,白雾骤然一散。
一座雄伟而古老、爬满青苔的城堡出现在宁修远面前。
“幻梦诸神的居所——缟玛瑙要塞!”
宁修远站稳脚跟,仰头看着眼前这座在视觉上,仿佛无穷庞大的建筑,心中感叹着幻梦的怪诞。
他略一吸气,抬手推开城堡大门。
若隐若现直通苍穹的巨柱,耸立在面前,仿佛撑起一座远超凡人想象的诸神宫殿。
虚无谵妄的呓语从苍穹中传来。
在这诡诞的呓语中,夹杂着可憎而单调的鼓点和亵渎万物的笛音,仿佛潜伏在黑暗中的恐怖,玷污着加冕者的灵魂。
宁修远站在古堡前,略一沉吟,迈出脚步。
他穿过这些古老而可怖的巨柱,来到诸神宫殿的深处,在立柱尽头,大殿深处,宁修远看到了神座。
无数神座!
一座座高耸而巍峨的神座,环绕在大殿四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这些神座形态各异,有些甚至根本不是人类见闻中的“座”之形象。
这些神座大多处于空白状态,只有寥寥十余座,坐着形象各异的幻梦诸神。
“说出你的名字?”
在宁修远左侧神座上,一名腰间缠绕着闪耀火焰的年轻人类男性,靠在高背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宁修远。
——祂赫然是炎之主·卡拉卡尔。
“黎明之神的眷者,阿瑟斯。”
“阿瑟斯便阿瑟斯,提什么黎明眷者?在这里,梦境诸神才是唯一的神!”
炎之主卡拉卡尔探出身子,厉声怒叱,熊熊火焰从他身上喷薄而出,近乎吞没周围空白神座。
炽热高温甚至烹煮着站在大殿中的宁修远!
“阿瑟斯,告诉我,祢来的目的是什么?”
炎之主卡拉卡尔咆哮声落,一只盘卧在一截枯木神座上的爬虫开了口,那是一段吱吱怪叫声,也只有掌握暴君力量的宁修远,可以无视种族的隔阂。
——这是埋伏者·哈格阿格·莱昂尼斯。
“传闻,戴上双重冠,即可加冕为神,我自然是为了幻梦诸神位格而来!”
宁修远瞥了一眼炎之主,郑重回答埋伏者的提问。
“加冕为神?”
埋伏者声音尖锐起来,带着一丝戏谑。
“哈哈哈……一个可悲而丑陋的人类,竟然想成为神?”炎之主大笑。
“扑哧……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传闻?”
又一名周身闪耀白光的男性人类神灵强忍着笑意,问向宁修远。
祂是真理之神·阿里尔。
“神秘学知识,有问题?”
宁修远不卑不亢。
“神秘学知识?扑哧……哈哈哈……一些失智疯癫的魔法师之言,你也敢相信?”
真理之神没有回应宁修远,失态大笑的是萨尔纳斯之神·洛本。
“多么可悲的凡人!”
“一个贪婪而肮脏的灵魂,也有资格染指幻梦神位?做梦吧!”
“嘻嘻,可怜的小爬虫,让我来告诉你,这只是一场诸神游戏罢了!真以为这一切如同话本小说一样,勇士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神座前,坐上去,就能成为神吗?”
密密麻麻神座上,十余名幻梦之神嘲笑戏谑着。
那喋喋不休,揭穿真相的言辞,足以沦陷大部分踏入者的心灵。
宁修远脸色平静,指着周围空白神座,问道:
“这些神座皆是无主之座?”
讥笑声,戛然而止!
极少数幻梦之神脸上甚至浮现出惊恐之色。
宁修远见状,目光环顾周围无数空白神座,随便选择一个顺眼神座,抬脚迈步而去。
“尔敢?!”
“滚!”
“肮脏的凡人,也敢染指神位!”
幻梦诸神大怒,各种力量倾泻而来。
那是炽热的火焰;
刺目的白芒;
咆哮的雄狮;
还有爬满大地的真菌。
各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搅动起玷污视觉的颜色,涌向宁修远。
面对这恍如惊涛骇浪般的力量潮汐,宁修远面露讥讽和冷笑。
来自旧日支配者克苏鲁之声克拉辛的力量,肆意而起,扭曲着扑面而来的滚滚洪流。
在将其淹没的幻梦海洋中,构建起一座通向神座的桥梁。
在幻梦诸神眼中,宁修远竟然恍如海神之子,穿过力量潮汐,成功坐上幻梦神座。
大殿陷入安静。
诸神仿佛从未经历过这般景象,一个个呆住了。
“神座!”
“丑陋的凡人,竟然坐上了神座!”
“他这是要和我们平起平坐吗?”
梦境诸神难以置信的尖叫起来!
叫着,叫着,声音中突然夹杂起异样的嘲弄。
“感觉怎么样?阿瑟斯,有没有觉得自己成了无所不能的神?统治幻梦境的神?”
一声饱含戏弄的声音,跃跃欲试问道。
是炎之主卡拉卡尔!
“哈哈哈……可怜的凡人,竟然以为坐上幻梦神座,便能成为幻梦境的主人和神灵?别做梦了!”
“瞧啊,他郑重其事的戴着双重冠,到现在都不肯拿下来。”
“贪婪痴愚的人类!”
“无趣!无趣!太无趣了!你们为什么揭穿,我们应该陪着他多表演一会儿。”
“啊,太久没人造访这里了,我都要忘记当初的安排。”
一群不死不灭,永生永世被困在幻梦囚笼中的所谓神灵,癫狂而恶毒的讥讽着,戏谑着,猖笑着。
似乎想从这愚弄中,找回可怜的尊严!
“哦,我可怜的男人,诸神的游戏早就结束了,万古岁月,早已令这些神座拥有了主人。”
“只不过祂们都离开了这里,定居在夕阳之城。”
慵懒斜靠在软榻神座上的夜之女王·莉莉丝,扭动着婀娜多姿的身躯,宽慰着宁修远。
“不要伤心了,我的小男人,快来姐姐的怀抱中,让姐姐好好抚摸一下你的黑发,欣赏一下你的黑眸。”
“你虽然无法成为幻梦之神,但可以成为神的父亲啊!来吧,快来这里,你马上可以拥有幻梦境最美妙的女神,我可以让你享受着这世间最极致的欢愉。”
真理之神阿里尔闻言,怪笑起来:“快答应祂,阿瑟斯,无法坐上幻梦神座,坐上夜之女神,也是极为美妙的!”
“哈哈哈……”
兴奋而嘲弄的大笑声,在大殿内回荡,掩盖了来自巨柱深空的笛声鼓点。
“呵呵!”
一道不属于梦境诸神的轻笑声传来。
打断了众神的讥口大笑。
众神眸含一丝惊疑不定看去,只见阿瑟斯面带微笑,环顾众人的眼眸中分明带着一丝怜悯。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愚蠢无知!!!”
宁修远靠在神座上,一脸讽刺。
“你——”
“放肆!”
“卑劣的人类,也敢戏弄诸神?”
幻梦诸神勃然大怒,肆意的幻梦力量,喷涌而出,幻化出各种可憎形态,扑向端坐神座的宁修远。
那是孤寂而耀眼的苍白之芒;
那是犹如游走黑暗阴影的水螅黏滑巨物;
那是无数看不见蝠膜的鸟豸的拍打!
远远看去,神殿恍如火山爆发,誓要将宁修远在这神殿王座上敲破扯碎!
“Others!”
一个无法辨别意义的名词,突然从宁修远口中传来。
仅仅一个声节,便让所有咆哮恣肆的力量如有遇火的黑雪,融化,滴落,溶于黑暗。
“你……你怎么会……”
梦境诸神呆住了。
这一刻,仿佛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恐惧,令他们惊悚。
甚至惊慌失措的逃离王座。
试图遁入无尽幻梦。
然而就在这时,耸立在大殿中的巨柱上空,突然传来无法想象的恐怖桎梏,桎梏着殿中之人。
在那有序宇宙之外,任何梦境都无法抵达的深邃的时空中,于宇宙中心沸腾不熄疯狂自我噬咬的伟大恶魔君主、盲目痴愚之神周身,无数蕃神环绕在无法构想的黑暗殿堂周围,用拙劣手鼓敲打着疯狂回响和用可憎长笛吹出单调哀鸣。
蓦然,一名无形笛手听到了呼唤。
祂依旧吹奏不止,灵性却融入黑夜与群星所奏响的塞壬之歌中,穿过宇宙外层深渊,遁入幻梦境,降临卡达斯·缟玛瑙要塞!
“一群慵懒昏睡贪婪享受的神明,竟然将它们的王座留给知网的蜘蛛?”
那比蟾之神撒托古亚还要飘渺的声音,从巨柱苍穹之上荡漾而下。
惊得梦境诸神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召唤我的真实之人,告诉我,祢的名字?”
“阿瑟斯!”
“我将赐予祢幻梦王冠,统御幻梦的权力……”
“不!”
一声尖叫陡然打断了虚空中的加冕。
只见真理之神·阿里尔,颤抖的抬起脑袋尖叫起来:“幻梦源质早已瓜分完毕,已经没有……没有他的位置!”
“嘀——”
一道超越众神视听极限的单调笛声,彷如超越世间一切的坚固物质,突然从天而降!
“砰!”
尖叫的真理之神阿里尔骤然化为一滩烂泥。
“轰隆隆……”
只见在一片空荡荡的密集神座后方,一座庞大的幻梦神座拔地而起。
宁修远身影不受控制的飘了过去。
当他坐上幻梦神座的那一刻,他的皮肤溶解,肌肉剥离,白骨扬灰,竟然在刹那间死亡!
极致的剧痛,甚至来不及回荡在宁修远的意识中。
下一刻,幻梦王座上闪烁起苍白光芒,宁修远自白芒中重新显现而出。
“阿瑟斯,我,Others,以阿撒托斯蕃神之名义,命令你摧毁了夕阳之城!”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巨柱也无法触及的苍穹上传来。
随即那可怕的桎梏逐渐散去。
——环绕在阿撒托斯身旁的笛手·Others,离开了卡达斯。
神殿也逐渐恢复了安静。
梦境诸神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向宁修远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宁修远坐在神座上,无视众神惊愕目光,一抬手,凝聚在真理之神·阿里尔尸体周围的【高位特性·不死术士】倏尔飘了过来。
“住手,那是我的源质!”
在真理之神神座上,刚刚从源质中重生的真理之神阿里尔尖叫起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