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亮的病房里,处处都是一片苍白的。
陈艾茫然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发着呆。
在床边的桌子上,放着很多的书,几张纸,还有一支笔。
就在入院后不久,陈艾又写成了一篇论文,这篇论文是关于历史地理学的,这论文的覆盖面积很大,因为这篇论文是对20世纪历史地理学的一个总概括,从历代疆域政区地名的考证,到历史农业地理的研究,到历史地理人口的研究。
陈艾写的飞快,越写越多,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他甚至很少去翻书或者查找资料。当他完全沉迷在历史之中,开始提笔书写的时候,他的笔都不曾停顿过。
曾来看望他的王院,还有几个院内的老师,都对此惊为天人。陈艾不是没有过惊天的壮举,奈何,这一次,他做的实在是太离谱了,他们很难想象,有一个人,可以凭借着自己脑海里的知识,就完成对上个世纪一个庞大研究的概括。
但是,陈艾还真的就可以,在这些时日里,他读了太多太多的书籍,因为他过目不忘的能力,当他开始尝试着总结历史地理学的时候,这些知识便不断的喷涌而出。
他写了一张又一张,在没有接受治疗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写这篇论文。
王院站在病房的门口,从窗户缝里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看到他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在那一刻,王院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心酸,还是欣慰。
若这就是陈艾享受天赋的代价,那王院倒宁愿陈艾做一个普通人。
没有任何的天赋,打打闹闹,吃吃喝喝,无忧无虑的享受着自己的青春,就跟他的那些舍友们一样。
哪怕是被困在这病房里,陈艾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的难过,当他的病情开始加重的时候,他的天赋却似乎在增长。陈艾在完成了历史地理农业后,又陆续写了历史城市地理,历史军事与交通地理,历史社会文化地理,古代地理学家,地理文献学研究等作品。
这几乎是陈艾这些年里写出的最优秀的作品,优秀的程度令人发指,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一个本科生的作品,这样的作品,似乎放在那些学术大家们的身上,才能更让人接受。
这已经不是论文了,在陈艾勤奋的创作下,这已经变成了一本历史地理学的著作,是第一本从所有方面对历史地理学进行了概括的著作。
当王院将陈艾的手稿交给那位教授历史地理学的司马教授的时候,司马教授险些叫出声来,她死死抓着王院的手臂,问道:“这是那位大师的作品??”
王院看着她,“这是陈艾写的,他还没有写完...”
“陈艾写的???”
不知为什么,拿着手稿的司马教授,浑身都在不断的哆嗦着,“这怎么可能呢..这都可以拿来当历史地理学的教材了...我想要见他一面。”
“暂时见不了。”
王院没有多说什么,黯然的离开了办公室。
在陈艾完成了历代疆域政区和古地名研究的时候,历院的老师们曾开心的鼓掌,他们认为陈艾最优秀的一篇论文要诞生了。当陈艾完成了历史农业地理的总结的时候,他们有些震惊,虽然陈艾很厉害,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厉害。
当陈艾完成了历史人口地理和城市地理的时候,教授们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的读着手稿。
而当陈艾相继完成了军事交通,社会文化,以及古代地理学家历史地理文学的总结之后,教授们只剩下了颤抖的份。
这是我们的学生??
这样的巨作,若是陈艾出生的早一点,那是可以跟谭先生一起举历史地理学的大旗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陈艾完成了所有的这些,开始转入历史自然地理的研究之中的时候,这些教授们却只是觉得闷。
仿佛有什么包裹着他们的胸口,让他们无法继续呼吸,陈艾表现的越是优秀,他们就越是难过。王院也是如此,他已经有很多天不曾休息,每天都是在唉声叹息,拿着陈艾最新的手稿,另一个手总是点着烟。
他的烟瘾越来越大,每天的夜里,他几乎都是熬过去。
在阳台边上,王院抽着闷烟,在灯光下,一遍一遍的摸索着面前的那几张手稿。
“老王...”
老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看着满地的烟头,老夫人沉默了片刻,说道:“别再抽了...”
“嗯。”
王院听话的灭掉了手里的烟,可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明天我再陪你去医院看陈艾吧。”
“嗯。”
“你也别太担心...他会没事的,上天不会那么无情的。”
“嗯。”
“我听说,陈艾那孩子最近一直在写书,写的还非常不错...我看啊,他很快就要好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王院猛地站起身来,他激动的挥舞着手里的手稿,他颤抖着说道:“你不懂吗?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陈艾写的求救信!你明白嘛?他在求我,在求我们...”
王院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整个人哽咽着,却再也说不下去。
夜色下,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吹动了那些手稿,发出哗哗的声音。
同时,在金城大学的302宿舍里,三个家伙面对面的坐着。
谁也没有开口,不知为什么,那个最沉默寡言的家伙离开之后,这个宿舍却都变成了他的模样,孤寂,孤独。艾力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碰过他的电脑了,老王也很久没有再外出,至于老张,也不知怎么滴就染上了严重的烟瘾。
几个人一言不发,就这样坐着。
在这个最骄傲的年纪,他们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没用,看着好兄弟受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最近的几次谈话,总是围绕着陈艾。
但是他们都不肯提陈艾的病情,总是说着他以前的那些趣事。
“今天司马老师说,陈艾可能要完成一本历史地理学的著作了,好啊,我们这么一个小小的302宿舍,竟然出了两个作家,卧龙凤雏。”
老王苦笑着说道。
老艾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写手,作家配不上,而那个家伙是个学术大家,作家也配不上...”
“这本书一出,那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历史学家了...好家伙,我舍友都开始当历史学家了,我还在想着怎么过我的重修。”
“迟早的事情...我们就该早点跟他合照,让他签名,说不定将来我们就有了个在社科院的院士兄弟...”
“那也太离谱了。”
几个人忽然笑了起来,互相看了几眼,却在对方眼里看不到半点的喜悦。
不只是302,整个一班,此刻都听不到多少笑声,尤其是林静静那里,这些时日里,她一直在哭,上课的时候哭,吃饭的时候哭,有些时候跟别人聊着天,也会忽然落泪。
在这个几乎在哪里都可以找到陈艾痕迹的地方,处处都是她的伤心地。
在这个时候,学院已经开始谈论是否要为陈艾办理一年的退学手续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