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恩将那柄重斧端出去。
一柄大半个人长短的双刃巨斧,灰色的刃口颜色透着令人畏惧的寒芒,实心套接式的结构保证了力量和威严。
【武器:洛伦的雪崩】
肯恩走到朗兹端坐的位置,重新端详了一遍武器,然后抬起头看着他。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朗兹,你还不够强大。”
他的表情相当严肃,而巨裔则在这种训斥当中收回羡慕的目光,深深地检讨着自己的不足,似乎准备再次接受心灵的拷问。
肯恩却恢复正常表情,将武器用双手递出去。
“我们可以从中寻找原因,比如,或许你始终嚷嚷的武器装备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他看见朗兹瞪着眼睛转过来,又眯起,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肯恩便继续说道:“这把武器相当厉害,我会好好约束训练你,让你尽快配得上这种足够挽回局势的物件,你要成长起来,不能再拿借口偷懒咯……”
“当然,啊不,等等老大!”
朗兹根本没有伸手去接。
他摇晃着脑子,抱起腿往床上缩,似乎在抗拒这种没有缘由的嘉奖。
“我搞砸了一切,”朗兹很坦率地承认。“我明白自己差劲极了,爱凑热闹,喜欢到处乱窜,说些胡话,喜欢打架又总是支支吾吾的,我爱玩……”
他一股脑地说了很多。
“我……我让兄弟受了重伤,也害死了鲁尼,我有罪的,老大……”
巨裔越说越没有底气。
他似乎被自己的懊悔折磨得够呛,早在战旌回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反思自己的罪行和责任。
最后,总结道。
“我配不上嘉奖,我没有理由享用战利品,这是耻辱的标志。”
朗兹抱着胳膊缩在原地。
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幼稚,但实际上,即便是粗犷的巨裔在荒原里游历了这么多年……
朗兹用巨裔的年龄来计算的话,也就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肯恩听见这句话,挑起眉头。
他习惯性地去打压那些过于膨胀的下属,却忘记对心思过于敏感的追随者及时的安慰和鼓励。
巨裔现在看起来似乎很失落。
他将鲁尼的死亡完全背在了自己身上,就像是猎户的孩子弄死了自己精心喂养的小动物,那种关系消失的悔恨能够将人折磨得够呛。
“哎,我说得话太重。”
“没有,您是对的。”
朗兹嘟囔着,不希望战旌因为自己而感到自责。
肯恩却将重斧竖在面前,随后坐到了肯恩身边,他双手合拢朝下,搁在膝盖上面,就跟平时思考问题时一样面露专注。
桑顿卡亚的成员们很喜欢看到这样的战旌。
睿智,冷静,沉着可靠。
“如果我对你说些心里话,你会原则相信,还是会觉得这是我安慰而说的荒唐之语呢?”
肯恩没有抬头,讲话时表情也很平静。
朗兹似乎感觉到某些东西插进了自己心里,但又有种闻到了诱饵,慢慢上套的感觉。“我……我当然相信您,老大,我从没怀疑过你的指令。”
奎玛跟随肯恩学习得最久。
他知道指挥属下,有时候需要用言行去感染,但战旌完全不需要套路。
肯恩是个非常温柔正直的领袖。
他的魅力不需要作假。
那种感染力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当他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或者非常平静地开始表达时,你就会被吸引。
肯恩说:“我很感激你,朗兹,我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我害死了鲁尼……等等,难道您不喜欢他?”
朗兹突然困惑起来,还煞有介事地把脸凑过去,想要看看战旌的表情是不是在认真地表达这个意思。
肯恩揉了揉眉心。
他准备好的心里话,瞬间烂在肚子里,隐隐感到胃疼。
啪!
奎玛飞起一脚,直接踢在朗兹的背上。
“嘶呼,哎呦喂,疼得老命都没嘞!”
“乖乖把嘴闭上你个蠢货,命都是肯恩先生救回来的,否则你早就死在那臭气烘烘的马车里了!”
奎玛边骂边举起拳头。
洛嘉虽然躺着,心底通畅了许多——幸好奎玛动手把朗兹给打了一顿,不然他就算伤得再严重,都要支撑起身体来骂这巨裔两句。
多好的学习机会。
战旌人格魅力的外显,现在弄得尴尬得要命。
笑笑吧,又对逝者不尊重。
不笑吧,又被巨裔简单到极点脑回路弄得吐血。
“哎,老大,反正我觉得自己不该被奖励。”
朗兹见氛围没那么压抑了,这才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句。
肯恩却深深叹了口气,盯着面前的重斧,继续说:“我没有开玩笑,朗兹,你们每一个人重伤我都会心痛,那些死去的亡魂其实都压在心底。”
他回想起漆冰使徒战役。
虽然刚刚结束没多久,但是那些被火焰送去追随旧神的亡魂,其实都还轻轻漂浮在自己心中那片光芒里。
“我是最难释怀的那个。”
肯恩苦笑着摇摇头,“这对于领导者来说,其实很优柔寡断,所以我基本上也都不会去提及。”
他伸出手搭在朗兹背上。
“你们任何人死,我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即便我能报仇,即便我把劫掠者首领给千刀万剐,也没有办法释怀半点……失去就结束了,这种遗憾和悔恨,我比你还要担心一万倍。”
朗兹若有所思地保持了沉默。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负责任,就像是幼时出去跟野兽打架,回来被族群中的长辈训斥半天那样。
理亏,没法反驳。
肯恩继续说道:“我很感激你,能够把洛嘉带回来,你受的伤其实不比他轻,但是我敢说的是,如果当时你没有带他回来,谁都救不活……”
他闭上眼睛,呼吸急促,似乎光是想象那种后果,就头皮发麻。
“朗兹,你知道么,你救了我两个最重要的朋友,我的兄弟,我能够全心全意信赖交托的对象……”
肯恩盯着巨裔,目光严肃,甚至有些凝重。
朗兹口干舌燥地不敢吭声。
他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即便在库伦博纳,都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肯恩却很坦然地讲:
“桑顿卡亚里的很多人,都欠你一句谢谢,所以我替他们和自己将这份感激说出来,也请你好好珍惜自己,继续成长,替我保护这片家园,和生活在上面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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