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皇宫、养心殿内,皇上听完龚树铭的回报,“蹭”地从龙椅上坐直了身。
坐起身来、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龚树铭。
皇上大声咆哮道:“你说什么?那浑厮,居然敢跟朕来谈条件?他真是胆大妄为,狂妄至极。”
“陛下,请息怒。”
一见皇上动怒,站在龚树铭身旁的陈岳伦,急忙躬身道:“竖子确实有些过分,但细一想、却情有可原。”
“是呀,父皇您请息怒。”
定王紧随之后,连忙接声劝道:“您曾教导儿臣,用人当不拘一格降人才。肖章确实是一个人才,一个不世出的人才。大才之人,必有不寻常之处,这是父皇您教导儿臣的呀!”
自古以来,大才之人未必有大德,有德之人未必有才华。
这个道理,皇帝当然是深知、不疑。
听得二人如此劝解,老皇帝强抑心中怒意。
将身体缓缓靠回椅背上,他看着龚树铭道:“说,那竖子可曾对你言说,他要这诸般特权,是何真实用意。”
“启奏陛下。”接问,根本不敢抬头。
强装镇定,龚树铭道:“那厮言说,这一切只为尽快筹足钱资,以为造器之用。依其所言,若他那‘军器三宝’的掌中雷、弹簧炮和十八子连弩制成。我大梁可以万人,横扫大漠、所向披靡。”
“他那‘军器三宝’,真有那般厉害吗?”皇帝惊问中,侧头看向了定王。
定王看他父皇望过去,马上垂首道:“儿臣愿担保,肖元敬的‘军器三宝’若制成。其厉害之处,定可兑现其今日之言。”
“臣附议、愿做保。”接话作保,陈岳伦道:“肖博扬的墨家经书,肯定在那小子手中,以墨家奇术,臣愿作保、保那小子定可兑现今日之言。”
眼见儿子、信任的臣子作保,老皇帝皱了皱眉。
略作思索,他再次看向三人:“可那竖子所求,尽已关乎我大梁国本。且,朕听闻。高仕群所提改变金银管控策,全国通兑便行商一事,亦是那竖子先有策想。”
“朕现在有些怀疑,那厮是另有所图。”迟疑一下,见儿子、两位臣子不开口,老皇帝接着道:“朕疑其欲在潜移默化中,迫使朕再行变法事。”
变法,大梁一朝、一百四十余年来,已经变了三次。
第一次,梁武帝力挺的“辜铭德变法”很是成功。
那次成功的变法,核心是革除外戚干政、增加国库收入和强化军力上。
可是在那次之后,大梁还有两次变法。
一次是梁世宗时期的“元承变法”。
其主导的核心思想,是通过在军制、财税、土地、商贸上的更新。
达到遏制仕族大家、各地门阀继续强大。
使之不能继续左右朝政、威胁皇权。
结果呢?
“元承变法”失败了,被门阀、豪族给联起手来,搞得一败涂地。
一败涂地的结果,是梁世宗抑郁成疾、英年早逝。
三十八岁就被门阀、豪族给活活气死在了朝堂之上。
另一次是老皇帝他爹、梁睿帝时的“泰始新政”。
其核心想法,还是想要剪出豪族、门阀们的实力,确保大梁皇权的天威不打折扣。
只不过,前朝再向陶景复更柔和一些。
他提出“以商养商、以民养商,以商养仕、以商强军”的方略,并未立即刺激道各地的门阀与豪族。
那次新政,老皇帝的亲历者。
他是亲眼看到,当陶景复的新政推行到一定程度,不可避免的触及到门阀与豪族利益后。
那些豪族与门阀,是如何“玩”死陶景复,搞废“泰始新政”。
“玩”到最后,还把老皇帝他爹“玩”成了一个傀儡,失去了皇帝该有的主宰大权。
有了其父失败的新政教训。
当老皇帝结党夺权、顺利上位,打掉几个把控朝政的门阀、世家以后。
他便下定一个决心:有他一朝,谁敢提变法、新政,便灭谁九族。
皇位得来不易,老皇帝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做一个太平君主。
老皇帝不想被变法呀、新政呀那些事儿,搞得国无宁日、皇权失威。
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百姓福祉。
什么一代明君的青史留名。
与实实在在的权利相比,在老皇帝心中,都是浮云、毫无意义的浮云。
作为他的儿子,定王知其所思。
作为他最忠诚的近臣,陈岳伦解其所想。
所以当老皇帝说出这种疑问时,定王与陈岳伦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交,心照不宣。
两人心底里,是一个相同的想法:变法有何不可?再不变法,大梁将国之不国。
再不变法,各地诸侯,加上四边异族,随时都能让大梁大厦倾倒。
穷则思变、乱则思变。
两人心中同念,却谁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不过不直接说,却可以委婉的说。
“父皇您太高看那小子了,他哪里有那样高深的心机。”对视淡淡一笑,定王先行开口:“肖元敬只是一个儒商,他哪里会有您所想,那般宏大的志愿。”
“是呀、是呀。”接过话,陈岳伦道:“那小子自幼一心只想求功名、求利禄。八岁便到路边摆摊,卖水果赚学费去读书,他绝无陛下所想那么高深的智思。”
听二人如此说,老皇帝眼珠子转了转,皱眉思忖起来。
赋税、徭役。
对于老皇帝而言,区区一条南鼓巷,那收不上来多少钱。
收的钱不多,自然不会影响到朝堂决策,亦影响不到国库纳银。
打造军器朝廷出物料费,算是合理要求。
但矿税、漕运税与漕运的收益,是国库的重要收入来源。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从国库身上往下去割肉。
肖章这五项要求里,只有姬子能那庄园,对于老皇帝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那庄园本就属私产,不归朝廷。
给谁都是谁,老皇帝自是全不在意……
“他若真是只有商人思维,那朕便满足他这些要求。”思量过后,老皇帝道:“南鼓巷免税赋、免徭役,终南山庄园都依了他。他来包工、朝廷包物料费的事儿,朕也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