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引擎过载受损为代价,远洋渔船在五个小时后抵达了神目岛。
此地位于神目海中央,东边离南乌盟一千一百公里,南边离蔚蓝一千三百公里。
全岛成橄榄型,西北到东南走向,长一百五十公里,最窄处二十公里,最宽处八十公里,总面积六千平方公里左右,与少昊市相差仿佛。渔船抵达的地方,是岛屿腹部的主要港口。
说是港口,实际上规模极为有限。
大约百米来宽的人造码头,连能停千吨船的泊位也没有几个。
整个港口空空荡荡,只有一艘两三百吨的小船靠在岸边,随波起伏。
不过,港口虽小,由此地放眼远望,所得景色却惊人的磅礴。西北方向,昨夜惊鸿一瞥的山脉巍峨虎踞,横拦半壁视野。
此山名曰“蒂亚”,在泽佛语中是“分天”的意思。
其最高山峰上接云层,常年见不到顶,倒是不负此名。
视野沿山向上,便是无边无沿的灰黑色风暴云。
此云越往中心处,越是阴沉,其中时有闪电爆发,将局部云层照得一白。有一搭没一搭的旷远雷声,是盘桓岛屿数十万年不去的背景音。
云海山脉之后,黄怀玉才注意到最底部的居民区。
以港口为中心,密密麻麻如同蜗牛壳般的低矮建筑物朝外排开,好似趴伏在海滩上的成片泥螺。
这片建筑毫无统一可言,形制不同,形状不同,很多还有着不规则的杂色补丁。
此外,许多不完全燃烧产生的黑黄色烟柱从居住区内升起,缓缓散入空气。对照偷渡前黄怀玉收集到的资料,这里应该是神目岛的老城区。
岛上总计十余万人类中的大部分,都在此处聚居。
“上岸,都给我赶紧上岸!”
船体贴着栈桥停靠,二副的呼喝声响起。
他们急着离开。岸上,前来接应的“摆渡人”已在等待。
按照正常流程,偷渡船的船长或大副会与他们接头,告知本次“货物”的质量,以及有哪些需要关注的重要人物。
但很遗憾,这两位都已经死了。
没了主心骨,船员们只想尽早离开风暴区,返回步麻。
在黄怀玉下船的时候,他注意到许多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或游泳、或沿栈桥逆人流地朝渔船靠近。
他们是想混上船去。
这些孩子肤色驳杂,说着蔚蓝语,带着各种古怪口音。
但无论他们怎么请求,海员们都毫不心软,甚至用枪柄威吓驱赶。
倒不是远航渔船没有空间和补给,而是这些孩子压根付不起任何船资。
等到三十六人全都离了船,轮机长立刻下令离开。
从进港到出港,连船锚都没下。
黄怀玉与卜依依顺着人流前进。
无人注意到,海面下方数十公分处,有两只明黄色眼睛悄悄浮现。
在与老父亲对视一眼后,永恒缓缓下沉。
在收到命令前,他会在近海自由活动。
隔了一个月,乘客们终于又踏上了土壤。
码头没有水泥浇筑,表面全是土色,找不到什么植物。
海风一吹,让许多人冻得瑟瑟发抖。
由于阳光被云层遮挡,神目岛的温度很低。
此时是中午,气温却只有七八度,而凌晨时分据说会降低到零下十几度。
没有供暖系统,凡人在这里很难生存。
当然,身为超凡者的黄怀玉和卜依依并不觉得冷,但他们还是老实把厚衣服换上。
过强的身体素质会让人怀疑。
“各位新血,你们好。”
港口空地上,一位头发灰白的白人老头朝着所有人说道。
因为这批人大半是黄种人面孔,他用的是东华语。
“我是摆渡人旅店的经理老乔伊,在此欢迎各位的到来。”
他说着行了个西式鞠躬礼。
这老头穿着长风衣,套着条宽大皮裤;其左脚裤腿挽到了小腿,露出里头铁黑色的金属假肢。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手下。
这四人都套着肮脏厚实的皮夹克,手上的枪械经过多次续命式改造,沉重且毫无人体工学可言。
但不得不说,这几把破枪的口径着实很大。
“在神目岛,我们摆渡人旅店是唯一合法经营的外人居住处。”
老乔伊说道。
“为了各位的安全,我强烈推荐大家在我们旅店居住。”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瞥见黄怀玉和卜依依时,略有惊喜。
“安全?为了安全我有必要来这?”
这时,一位白人壮汉以蔚蓝语哂笑道。
此人不是三十六人之一,而是从泊位上另一艘船里出来的。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请便。”
老乔伊冷笑回道。
壮汉没搭理他,带着两位手下径直离开,进入港口外的一条小巷。
十秒后,几声惨叫从小巷里传来,同时还有重锤击打的沉闷响声。
偷渡者中大半面色凛然,但也有几人露出不屑神色。
这几人是沾过不少血的。
黄怀玉很容易便听出破绽——惨叫声有形无神,锤子砸的是土地而非骨肉。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反而跟上了去旅店的队伍。
对方想要压榨金钱,黄怀玉想要减少麻烦。
各取所需。
老乔伊走的是居中最宽阔的巷子,身后跟来了二十几人。
土路很泥泞,大概是因为昨晚的暴雨。
经过四五个交叉路口后,有七八个孩子混入队伍。
他们赤着脚,裹着不合身的衣服,瘦削却矫健。
孩子们手上都握着些或白或黑的奇形石片,嘴里说着“源质碎片”、“lmntiumFrgmnt”之类的词语。
显然,他们是想把这些东西卖给新来的居民。
队伍中倒是有几位年轻人略有意动,但他们毕竟不是蠢货。
众所周知,源质能够“进食”。
只需要滴上几滴鲜血,就能辨识真假。
眼见意动者懂行,孩子们心知无望,便突然塞过石片暴起抢包。
事发突然,倒真有两个包裹被夺走,引得两人拔腿狂奔而去。
黄怀玉知道,这包大概是追不回来的。
如此复杂泥泞的地形,外来者如何跑得过本地人。
这一路走了有五六百米。
路边,有中年妇人在屋檐下风干海鱼,也有胡子拉碴的汉子坐在门槛上磨刀。
他们看过来的审视眼神中,无不带着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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