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贾诩老神在在的跪坐在原地,胖胖的脸上总是带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灯火随着窗外吹来的夜风变得明灭不定。
贾诩对面,吕布跪坐在桌案后,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冷俊的脸上带着几分难言的严肃,让人不自觉地心情压抑。
“也就是说,就算此时我拿下长安,这些流民也收不回来?”良久,吕布方才开口道。
“按照律法来说,是如此。”贾诩点点头,大汉律法对于私产是有保护的,包括佃农在内,也算是私产,当然,就算佃农是私产,律法上也是不能随意打杀的。
“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增加了地方豪绅的势力!”吕布闭上眼睛,地方上生产资源也就是土地多为地方豪绅所有,而手握土地,也就手握地方命脉,县城之下,县令的话恐怕都没这些地方豪绅好使。
贾诩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吕布对于这种财物的流动有种异于常人的敏锐,自己只是说了个表象,吕布却已经看透本质,自己这一任主公说不定能活的久些。
这样也不错,有个英明聪慧的主公,自己也可以省心许多……吧~
吕布抬头,看向贾诩:“文和,我想执掌关中命脉,却苦无计策,你说如何才能将这关中权利收归朝廷所有?”
“主公都想不到,诩一介腐儒,如何……”贾诩本能的拒绝,不说有没有,就算有,这也是得罪天下士人的东西,他不敢出,只是拒绝的话出了一半,面对吕布渐渐变的危险的目光,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在哪儿?
“出你口,入我耳,就算以后用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此计乃文和所献。”吕布看着贾诩,怎么办,他能看透根本,但如何破解一时间想不出来也不想浪费精力去想,作为主公,不该是采纳部下的建议吗?
贾诩苦笑,自己的心思虽然不能说全部被吕布看透,但自己的软肋却是被对方拿的死死地。
贾诩犹豫了一下,身子靠前一些,低声道:“其实太师在世时所推行的地税若能实施,可在财力上脱离这关中世家豪绅束缚,只可惜太师顾虑太多。”
吕布点点头,地税贾诩不说他也会推行的,按地征税京兆士绅接受不了,但西凉士绅能接受啊,至于如何将京兆士绅的地挪到西凉士绅手中,一条抗命不尊足以杀掉一批大的,朝廷收回一部分,另一部分以赏赐的形势发下去,让能接受新地税的西凉士绅来做。
至于杀多少,那就看着关中士绅的觉悟了,现在的吕布不介意屠光他们,当然,他也不相信这些士绅骨头有这么硬。
“但如此一来,我便是士人之敌,太师所面临的窘境,我同样要面临,还需先生再出一计,让布手边有可用之人!”吕布看着贾诩笑道。
董卓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很多董卓面对的问题也将是吕布拿下长安之后要面临的问题。
“这……”贾诩苦笑,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此番入长安之后,先生可脱离与我的关系,当然,只是表面脱离,暗地里先生可为我谋,但明面上,先生只是朝中议郎,先生以为如何?”吕布笑了,看着贾诩道。
“主公可知推恩令?”贾诩闻言目光一亮,这样不管吕布最后是输是赢,他都可以保身,当下不再犹豫,对着吕布道。
“自然知道。”吕布点点头,所谓推恩令,便是当年为了削弱汉室诸王的手段,就是诸王不止嫡子有继承权,庶子也享有同样的权利,再大的封地也会越封越小。
吕布随即恍然,看向贾诩道:“你是要我效仿推恩令来对付世家?”
如果这一招真的作用与世家之上,那再大的世家过上几代也就变成小家了,而这一招最狠的地方在于就算世家反对,但这些世家的庶族却不会反对,甚至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往自己这边靠,等他们壮大时,后代又要将他们壮大的家族分了,除非都是一脉单传,否则这一招在理论上是无解的。
“但要用此计,主公需有极强的掌控力,如今怕是不够。”贾诩没了后顾之忧,说话倒是少了几分顾忌。
吕布点点头,明白贾诩此言何意,就是吕布得对着关中有绝对的掌控力以及强大的执行力,在初期培养那些庶族争夺家产,尤其是在乡里之间,没有强大的武力威慑,单凭庶族们自己怎么可能争得过嫡脉?
“此乃长远之策,眼下缺人却该如何?”吕布看着贾诩问道。
他现在其实不缺人,西凉才俊在他身边的其实不少,但吕布不能只依靠西凉才俊,一来西凉才俊放眼天下来说无论数量还是质量,终究是差了一筹的,二来也是吕布最担心的,那便是一但这些人形成西凉党一派,在掌握权力后抱团打压其他人,这该如何解决?
“若主公不求德只求能的话,这天下还是有些人才可以用的。”贾诩微笑道。
“乱世用人以才,盛世用人以德。”吕布看向贾诩道:“能得先生,实乃布之大幸!”
虽然两人交流次数其实不算多,但每一次交流吕布便越是庆幸当初将这个人才收归麾下,当真是智计百出。
“不敢,在下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贾诩连忙笑道。
“那就多拾些,管用便可!”吕布开怀道。
“嘭~”
就在两人定下计策之际,墙壁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房间好像都颤了颤。
贾诩面色一变,不动声色的走到起身往房门走去的吕布身后,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比吕布身后更安全的地方了。
推门而出的瞬间,印入眼帘的是马超鼻青脸肿的脸,看了看远处揉拳头的典韦,吕布皱了皱眉:“说说,又怎了?”
“他先动的手!”典韦不等马超说话,一指马超道。
时间推到吕布和贾诩进入房间之前,马超见典韦上下打量着自己,傲然一样脖子:“丑鬼,我虽是护卫副统,但自今日起,你这统领却需听我的!”
典韦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马超,主公上哪儿招来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小娃娃,你是没挨过打吧?”典韦低喝道。
马超傲然一笑,看着典韦道:“莫看你魁梧高大,但某自十二岁上马打仗,纵横西凉,未尝一败,我不与你争这统领之职,乃是念你年纪高,跟随主公日久,但这亲卫的指挥权,你却需听我的。”
“就凭你!?”典韦乐了。
“自然。”马超斜睨这典韦道:“你可知道你能做这亲卫统领,是因为你只能做这亲卫统领,而我,乃是主公亲自三请方才请出,如今做这副统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后定然是领兵大将,我让你做正统,也是看主公颜面,休要不知好歹,否则……”
典韦咧嘴一笑,看着马超森然道:“否则如何?”
“看来今日不亮出些真本事,你便不知这西凉第一猛将是什么!”马超见典韦这副样子,哪还不知典韦不服,当即一个进身挥拳朝着典韦打去。
典韦伸手一把攥住马超的拳头,古怪的看着他道:“西凉第一猛将?怎的?华公伟又被人打了?”
马超尝试了一下,看向典韦道:“不愧能做主公的护卫,有些力气,不过这一拳,我怕伤到你,只用了三分力气!不过你既然能这般轻易挡住,看来可以叫我使出真本事了,但愿你能撑的久一些!”
典韦伸出食之掏了掏耳朵,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狂吗?
马超箭塔这般模样,决定先发制人,一声大喝冲出去,结果被典韦一拳打在脑门儿上,直接打趴在地上。
典韦一拳可是能打死马的,哪怕收了些力道,这般全部吃下去没死都是本事大了。
马超趴在地上,半天才清醒过来,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看着典韦怒道:“好,既然有此本事,你我便真正的打一场,谁输了,以后听对方的!”
于是,不到一刻钟,马超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吕布看向马超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这孩子在西凉还没吃够亏,到了这里来找典韦的晦气。
带兵打仗典韦也需不出色,但单打独斗还是在马下,吕布都不敢说稳胜。
“主公不必担心!”马超擦了一把鼻血,看向典韦道:“拳脚本事尚可,但这打仗打的是马上功夫,比的也是兵器!你可敢跟我一较高下!?”
典韦不太想理这少年了,本事倒是有一些,但嘴吧怎这么欠呢?目光看向吕布:“主公,我能再揍他一次?”
“随意,别打残打死便好,让他知道世界有多大!”吕布点点头,随即看向贾诩道:“先生早些歇息,日后还要多请先生指点。”
“不敢。”贾诩连忙一礼道。
吕布拍了拍典韦的肩膀,这才往后院走去。
看着马超鼻青脸肿的样子,贾诩摇头晃脑的道:“年轻人勇气可嘉,典将军可是能在马上与主公激斗的猛将,啧~”
马超:“……”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