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囤又要跪,钟跃民和张海洋慌忙扶住他:
“哥们儿,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们不是哥们儿吗?”
满囤又抓起酒瓶子:
“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该怎么报答弟兄们,俺姓吴的心里有数,喝……”
钟跃民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大声道:
“喝,为告别咱们的士兵生活,一醉方休,只要明天早晨能爬起来就行!”
张海洋牛皮哄哄地说:
“起不来也没关系,叫人给教导队带个信儿,就说大爷喝多了,晚一天去,怎么啦?”
李奎勇一把抢过酒瓶子说:
“拉倒吧,就这两瓶酒能把哥几个喝醉?今天就算了,好好回去站好最后一班岗,跟班里的士兵道个别,等休假回来再喝也不迟。我知道你们担心钟跃民这孙子窜稀,别担心,我一句话他就得好好跟咱干下去……”
钟跃民笑道:
“啥话啊,这么有分量,说来听听?”
李奎勇道:
“阿萨姆的故事不过瘾,想不想再来一次,搞个大的?”
钟跃民两眼放光,他最怕这种按部就班的日子,但要是阿萨姆那种刀头舔血的艰苦生活,天天来他都不烦!
李奎勇神秘的说:
“这是核心机密,保密期起码要到明年了,你小子等得住?”
钟跃民立即丢下酒杯,抱着他的脖子说:
“等得住,等得住,我还想当个排长过过瘾呢……”
李奎勇笑道:
“那你等好了,到时候钢铁洪流,海陆空协同,哥们儿保准让你好好见个世面,不过……照你这皮赖性子,选不上可别赖我!”
钟跃民越听心越痒,搓着大手说:
“嘚嘞,哥们儿上这贼船了!”
在教导队报道之后,大家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告别了回沂蒙山的吴满囤,其余四人搭伴儿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聊了一路,李奎勇忽然正色道:
“哥几个,我这儿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你们一定要记住了!”
宁伟问道:
“大哥,你说吧,我一定刻到心里去。”
李奎勇笑道:
“这态度我喜欢,跃民和海洋性子没那么爆,这点儿事他们听一听就行,而你小子一定要时刻挂脑子里……据说,古时候战争中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兵悍卒,是不能第一时间回家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钟跃民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说:
“那是怕他们沾染了太多的煞气,一回家吓着人?”
李奎勇摇摇头:
“战场上你死我活,人命如草芥,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一旦归于田园,很可能就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出手伤人。这不是传说,而是人性,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战争综合征。所以,从战场上退下来,就会把他们圈进一个无人的山谷里,磨磨性子,等心里平静了再放出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张海洋道:
“奎勇说的是,咱们这次出去,谁手里没个百十来条人命?现在想起来,咱们这三个月训练,确实是带着一股子戾气,怪不得战士们管咱们叫四大恶人呢!”
李奎勇笑着点头:
“我有一个故事,有这么一个战士,他身手很好,当然比我是差了点儿,但比宁伟要强。有一次探亲回家路上,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打一个女人,打得那叫一个狠,那女人满脸是血,惨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战士二话不说,冲上去一脚把那男人踹飞了……”
宁伟大声赞道:
“干得漂亮,就该踹他狗曰的!”
李奎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我也觉得没错,可没过多久,那女人把战士告了。说打她那个是他男人,男人被踹断了肋骨,这都是他害的!一家人不依不饶的往上告,部队也没办法,最后那个战士就被迫退役了……”
宁伟怒道:
“这娘们儿没良心!”
李奎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但没说话。
钟跃民替他问道:
“宁伟,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宁伟气呼呼的说:
“我踏马也踹这孙子,玛德!”
钟跃民一巴掌削过去,宁伟一矮身,敏捷的躲了过去,委屈的说:
“钟班长,你打我干什么?”
钟跃民气道:
“你个榆木疙瘩,奎勇这番话都白说了?”
宁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问:
“大哥,那……我不应该出手,就那么看着?那也忒孙子了……”
李奎勇道:
“宁伟,你记住。自从穿上这身衣服,咱们就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了,咱们的枪口和拳头都是对外的,而不是窝里横。那个男人打自己老婆也好,打别人老婆也罢,自有地方派出所管着,轮不到你小子出手!”
宁伟似懂非懂,郁闷的说:
“那我咋办?”
李奎勇一本正经的说:
“你应该走上前去,礼貌的说,这位同志,你这样当街打人是不对的,有什么事儿不能通过友好的协商解决呢?”
钟跃民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说:
“我要是那男人,反手就是一耳光,你踏马是那颗葱?”
李奎勇微笑道:
“同志,我不是一棵葱,另外我是不是葱跟这事儿没关系,要是您觉得不解气的话,可以打这边,这边肉厚,手不疼。”
三人笑做一团,钟跃民骂道:
“李奎勇,你踏马是不是有病?”
李奎勇摇摇头:
“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对待家里人,怎么能不讲道理呢?所以,咱们必须以德服人,你们记得当年围攻大院时,手拉手组建人墙的那群士兵吗?为什么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难道以他们的身手,还打不过那群半大小子吗?”
这么一说,三人都笑不出来了。
过了半晌,宁伟弱弱的问:
“大哥,那我们到社会上,就只能眼睁睁挨打吗?”
李奎勇道:
“捱打挺好啊,你们几个现在全营无敌,腿脚早就快生锈了吧?让老百姓打几拳,踹几脚,就当是训练了。再说,以他们那点儿战斗力,打在身上,不是跟挠痒痒似的?”
宁伟撇撇嘴道:
“捱打倒没什么,就是有些丢份儿……”
李奎勇不以为然的说:
“丢的什么份儿?咱们的荣耀,不需要普通人知道,国家会惦记着你,这就够了。有句古话说得好,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们的存在,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和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