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贾侍中走了?”伏寿从后帐走了出来,见刘协独坐,案上的酒食却没动,心中不安。“臣妾准备不周,请陛下恕罪。”
刘协愣了一下,哑然失笑。“皇后毋须自责,是朕与贾侍中说得投机,无暇顾及其他。明天一早,你安排人准备早餐,将这些再热一热,朕召他共食便是。”
伏寿放了心,转身安排人将酒食收起来。
刘协想了想,又拦住了,让她现在就派人送一些过去。
虽说贾诩在董承营中不可能饿着,可是既然要做人情,索性就做到位。
接着,他又命人召卫尉士孙瑞来。
士孙瑞还没睡,很快就来了,脸色憔悴,眼睛里带着血丝。坐下之后,他看着案上的酒食,咽了一口口水。
刘协看得真切。“卫尉还没用晚餐?”
“用了,吃了一碗汤饼。”
刘协笑了。“卫尉自便。”
“谢陛下。”士孙瑞也不客气,端起一碗羹就喝,一口羹还没下肚,又取了一片切得薄薄的肉,蘸了些酱,一起塞进嘴里。
刘协暗自叹惜。这是真饿得很了,才让一个老臣顾不上体面。
看着士孙瑞连喝三碗羹,干掉半盘子肉,打起了饱嗝,刘协才问起相关的情况。
士孙瑞简要的回复了一下,战场基本收拾完毕,俘虏分别关押,具体人数还在清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军中原本还有两天的口粮,但一下子俘虏了近万人,消耗翻番,根本支撑不住。
俘虏们今天不给吃的还勉强能接受,明天再不给吃的,恐怕就要哗变了。
“宁辑将军那里如何?”
士孙瑞苦笑道:“宁辑将军奉陛下诏书,去劝降李应,眼下怕是顾不上其他。”
刘协轻笑道:“还没劝降成功?”
“应该是没有。若是成功了,理当前来复命。”
“卫尉以为是何原因?”刘协不紧不慢地问道。
士孙瑞迟疑了片刻。“臣臆测,当是李应心存犹豫,不敢轻降。”
“当如何处置为上?”
“陛下不妨下诏赦免诸李,再由司徒携诏书至李应大营。李应是司徒故吏,对司徒敬畏有加,当初便曾救过司徒。司徒出面劝降,他必然信从。”
刘协打量着士孙瑞,沉默不言。
一提到这些问题,公卿大臣本能的就抱团了。
由司徒赵温去劝降李应固然不错,但如此一来,李应就和赵温绑在了一起,加入南北军也不成问题。李应免了死罪,赵温得了忠心,南北军得了兵源,唯独段煨白跑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
“李应若降,安排什么官职为好?”
“诸李之中,李应稍有学识,为人也不像李傕那么暴虐,可任中郎将、校尉之职。”士孙瑞顿了顿,又道:“臣遇见,或降职,或夺兵,二者选其一,又以夺兵为佳。”
刘协颌首同意。
李应是战败投降,接受处罚是天经地义的事。降职丢脸,影响太大。夺兵削减其实力,却不容易为外人所知,可以为李应保存一点体面,免得他铤而走险。
多封几个中郎将、校尉无关紧要,消化李傕的旧部,避免出现新的冲突,才是关键。
“李应投降之后,三分其军,精锐补入南北军,一分转给段煨,一分李应自领。”
士孙瑞心满意足,又问道:“那李式、郭汜的部下呢?”
“一并照此办理。你尽快将军功簿报上来,挑选有统兵之能者接收降卒,尽快整训。”
士孙瑞大喜过望,欣然从命。
“明天一早,朕便命人拟诏,司徒带着诏书去李应营,宋果带着诏书去见李式,卫尉留守大营,以备不测,做好接收降卒的准备。”
“那……杨定呢?”
“暂且晾一晾,让他冷静一下。”刘协沉下了脸。
“唯。”士孙瑞心领神会。
——
拜别天子,士孙瑞回到卫尉营,推开帐门,咳嗽了一声。
正趴在案上打瞌睡的魏杰、沮俊等人纷纷坐起,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脸期盼的看着士孙瑞。
“诸君,可以安睡了。”
宋果精神最好,一跃而起。“陛下应允了?”
士孙瑞白了宋果一眼,抚须而笑。“陛下比你想象的更聪慧,根本毋须我建言,分布如流。”
他将天子的安排说了一遍,宋果抚掌大笑,沮俊也满意地直点头,只有魏杰眉头微蹙。
士孙瑞也不多说,安排完各人的任务,便轰他们回去休息。
魏杰留在最后,眼中闪着一丝忧虑。“君荣,当真全是陛下的安排?”
“自然,我还敢编造天子的谎言不成。”
魏杰苦笑。“你知道我非此意。经此一战,天子更有主见,自有好事。只是乾纲独断,未必是福。毕竟……他还年幼,亲政为时尚早。”
士孙瑞摇摇头。“伯俊,非常之时,必待非常之人。天子应天命而生,岂能以常理待之。今日一战,非天子出战,焉能取胜?你还将他当作少年天子,未免迂腐。”
魏杰咂咂嘴,欲言又止。
“况且天子未曾问我的意见,却未必没有问其他人的意见。我见贾诩帐中有灯,想来贾诩已经归营,陛下或许已经垂询过他。贾诩对西凉诸将的熟悉,又是你我能比的?”
“这么说,这可能是贾诩的建议?”
“我倒更希望是天子自己的决定。”士孙瑞叹息良久。“伯俊,你也别想太多了。当务之急,一是整训降卒,为我所用,二是征集关中子弟从军。李傕、郭汜都死了,稳定关中,恢复生产,争取明年一开春就播种。”
魏杰想了想。“我推荐徐晃为虎牙都尉,可否?”
士孙瑞诧异地打量着魏杰,摇摇头。“伯俊,你的想法虽好,只怕陛下不肯。”
“为何?”
“陛下用武之际,徐晃有勇有谋,更擅长于出奇,陛下正当大用,岂能闲置一隅?”他想了想,说道:“依我看,还是推荐宋果为佳。”
魏杰苦笑。“君荣,你就不怕别人说我们扶风人结党吗?”
“事急从权,顾不得那么多。”士孙瑞淡淡地说道:“我信陛下自有主见,不会为人左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