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回到中军大帐,招来了韩银和成公英,转达了天子的口诏。
韩银顿时急了。“这样的条件,宋建怎么可能降?”
“不降就杀。”韩遂面沉如水。“准备强攻。攻下城之后,不仅他要死,他的整个家族都要死。”
“攻城要死人的。”韩银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这冰天雪地的上山伐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准备。弄不好,新年都得在战场上渡过。阿翁,你就不怕各部反对?”
韩遂拍案而起。“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子不肯纳降,我有什么办法?”
见韩遂发怒,韩银怂了。他知道韩遂的脾气,要不是真急了,绝不会如此失态。再顶嘴,当众抽他耳光都是有可能的。
韩遂偷偷地看了成公英一眼,希望成公英能劝劝韩遂。强攻绝对不是好办法,甚至不是当初的计划。否则就不会在路上耗费那么多时间,甚至不会现在出兵,而是等到明年开春之后。
攻城要准备大量的攻城器械,这些都要就地伐木打造,没有一个月搞不定。
而现在离新年只剩几天了,接受宋建投降才是最省心的办法。
在战场上过年,绝对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各营都会来讨要酒肉、奖赏,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果接受了宋建的投降,这些开支都可以由宋建承担,韩遂还能从中赚一笔。现在却要韩遂自己承担,等于让韩遂割肉。
成公英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成公英说道:“大将军是希望此战过后,能统兵东征么?”
恼怒的韩遂点了点头。
成公英是心腹,毋须隐瞒,也瞒不过。天子给了他许诺之后,他就向成公英透露了这个消息,甚至早于韩银。
“既然如此,何不将枹罕当作邺城,来一场真正的校阅?”
韩遂转了转眼睛,若有所思。他示意成公英继续说。
成公英提了两点:天子最大的敌人就是袁绍。袁绍虽未称王称帝,但不臣之心昭然。邺城就等于是他的王城。要取袁绍,必攻邺城。
邺城坚固,攻邺城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非常考验将领的指挥能力。
当初皇甫嵩等人平定黄巾,野战时势如破竹,攻城时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朱儁攻宛城,卢植、皇甫嵩攻广宗,都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卢植还因为攻城不力被罢免。
西凉军好野战,不擅攻城,这是公认的。
天子拒绝宋建的请降,未必是有意刁难,而是想看看韩遂的攻城能力。
当然,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用意,看看韩遂是否真心为朝廷出力。
宋建与韩遂算不上老朋友。如果韩遂对宋建都不肯下狠手,天子又怎么能相信韩遂?
听完成公英的分析,韩遂一拍大腿。“元伟,我也这么想。”随即又对韩银喝道:“竖子,好好学着点,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动动你那石头一样的脑子。”
韩银被骂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也习惯了,浑若无事的耸耸肩。
韩遂见了,更加生气,不由得想起贾诩的话来。
就韩银这副不成器的样子,韩家想要长富贵,可能真要靠女儿、女婿帮衬才行。
韩遂一边命人进城传话,勒令宋建无条件投降,一边召集诸将,做好强攻的准备。
正如韩银担心的那样,一听说有可能要强攻枹罕,诸将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韩遂早有准备,承诺破城之后,战利品将按功劳分配。破城之前,他将为所有的将士都提供充足的酒肉,保证让大家过个好年。
见韩遂这么大方,诸将都有些惊讶。
韩遂可不是董卓那样的粗豪之辈,可以将家里的耕牛宰了,招待客人。他向来精打细算,以不吃亏为前提。如今这么大的手笔,就算拿下枹罕城,他也捞不回成本,亏定了。
不合理啊。
韩遂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反常,却不能解释,只能以实际行动表示。
他当天就发放了一批酒肉,鼓舞士气。紧接着又与附近山谷的部落首领商量,向他们购买大量的牛羊,又招来陇西太守游楚,请他派人赶回狄道,大量采购物资。
有了酒肉,营中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大营中一片欢腾,到处都能看到载歌载舞的场面。
相比之下,天子的御营则显得有些冷清,将士们一如既往的训练、学习,各司其职,并没有因为新年将至有太多的变化。
——
刘协弯下腰,走进了太医署的中心大帐。
华佗站在大帐中心,正在几根牛油大烛的照耀下解剖一只羊,两条手臂全是血,胸腹之间的皮围裙同样被血染得通红。他一边解剖一边说,旁边两个年轻人,一个奋笔绘图,一个记录华佗的解释。
十几个人围成一圈,手里各持纸笔,一边听一听记,个个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聚集会神,丝毫没留意到刘协出现在他们身后。
“于医者而言,羊肠最为珍贵。”华佗小心翼翼的举起一段羊肠。“用羊肠制成的线缝合伤口,伤口复原之后,可以不用拆线,处理脏腑受伤时可以避免二次开腹。即使是在处理外伤时,如果伤口太大,无法缝合,也可以将羊肠剪开,覆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进行包扎……”
“原来是这样啊。”一个年轻的学徒笑了起来。“下次宰羊,谁也不准吃羊肠。”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一个年轻的学徒举手提问。“华太医,牛更大,牛肠能用吗?”
“也许有用,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试验过,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华佗将羊肠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试一试。不过在试验之前,先要学会如何处理羊肠、牛肠。处理不好的话,就算是羊肠,也会带来伤口溃烂。”
“为什么伤口会溃烂,是因为羊是牲畜,不配用在人身上吗?”
“具体原因有待探询,我现在能告诉你们的只是我摸索出来的办法,而且是可行的办法。”华佗一边解剖,一边说道:“诸君要记住一点,医学是实践的学问。很多医术都是从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没有什么现成的道理可以让你们按图索骥。所以,你们不要迷信任何人。我也好,吉令也罢,都有可能出错。如果你们发现了什么我们没讲过的东西,甚至是相反的东西,不要害怕,用心去求证就是了。只要行之有效,就是对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