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祝平娘的话,陆姑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祝姐姐,我不是说……不是嫌弃您……”
她忽然有些委屈。
“我知晓你的意思。”祝平娘牵住陆姑娘的手,说道:“来这儿的姑娘,有什么样的过去都不值得惊诧,我应当很早就与你说过这种事儿,要放宽心。”
祝平娘这句话可是真心的。
在花月楼里的姑娘们,有什么样的过往都很正常。
毕竟,天底下能有比祝桐君来这儿做了鸨母、还亲自上台演出更夸张的吗?
作为花月楼的主子,祝桐君本身就是花月楼的姑娘,所以,过去身为祝桐君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大跌眼镜了。
想要超过她,大概只有阿白或者掌门那种下来接客,才……
“咳。”
祝平娘啐了一声。
可不能这么想。
若是让阿白知晓自己这样腹诽掌门,以她对掌门的憧憬和尊敬,只怕要有好几年不理会自己了。
掌门不行,魔门那位总可以了吧。
“不就是杀过人,小事,没听阿青说都是些坏了规矩的人?就算我没资格说他们该死……但是人都死了,姐姐我还能为了几个死人去怪罪阿青?”
祝平娘啐了一声。
要她为了几个面都没见过的人去怪罪自家的女儿,凭什么?
所以,她当然站在阿青这边了。
眼看着陆姑娘怔怔的样子,祝平娘想了想,笑着:“亏你还是我带出来的妮子,杀个坏人就把你吓得睡不着觉了?”
听着祝平娘那毫不在意的语气,陆姑娘忍不住叹息。
自己这是胆子小吗?
阿青可是半妖。
而在半妖中,沾过人血的、和没沾过的危险性又可以分出一个级别。
就好像山上的大虫一样。
伤过人命的老虎,和没伤过的……能一样吗?
自己是花月楼的管事,总要为姑娘们考虑吧,她又不是祝平娘有这绝对的自信,心怀宽广可以包容万物。
作为花月楼实际上的“当家”,陆姑娘需要考虑的实际上比祝平娘还要细致。
“祝姐姐,觉醒的半妖,就是仙门都很难对付吧,还是伤过人命的……”陆姑娘忧心的看着祝平娘纤细的身板,终于忍不住说道;“您……行吗?”
祝平娘:“……”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陆姑娘,只见陆姑娘忧心忡忡。
祝平娘虽然个头高挑,但是总的来说因为身材没有阿青好,所以整体显得消瘦了些。
女儿家打架,要么是看身材,要么是看性子狠辣。
好像这两点,祝平娘和半妖相比都占不了上风。
“姐姐,说实话,我方才总觉得、总觉得……您和阿青真打起来,能被她按在桌子上。”
陆姑娘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开玩笑的那种。
在见到祝平娘被阿青挡着脸不让她亲的时候,她本能就觉得祝平娘不是阿青的对手。
真打起来能被对方按在桌子上摩擦的那种。
祝平娘:“?”
我不行?
她腾的一下从椅子弹起来,睁大了眼睛:“说谁打不过阿青呢?”
这她可就不服气了。
祝桐君在打架上还没有怕过谁,不然也不会分明走到哪儿都是一幅高冷仙子的模样,背地里却总是被人称作疯女人了。
“哼,你还是不如秦丫头,她可不会觉得姐姐我比其他人弱。”祝平娘不甚开心的说道。
想当年,在秦岭眼里,她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姑娘。
也是从秦岭开始,祝平娘喜欢被自家女儿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所以,一听说自己被怀疑实力,她的反应才这么剧烈。
“死丫头,我应当与你说过,我是很厉害的吧。”祝平娘瞪着陆姑娘。
“姑娘家说自己厉害……不是很正常吗?”陆姑娘嘟囔着:“我还说自己厉害呢……谁知道。”
祝平娘眼角抽了抽。
合着,她和陆姑娘说自己很厉害,被丫头当成是吹嘘了?
“我真的挺厉害的。”祝平娘强调道。
“真厉害的仙门,有您这样,整日在勾栏和算盘打交道的?”陆姑娘反问。
祝平娘:“……”
无话可说。
她忽然觉得有些憋屈,“妮子,我没骗过你吧。”
陆姑娘则是忍不住叹气:“姐姐,我怎么会不相信您?只是……相信和会担心,也不冲突吧,毕竟我的眼界,也只到这里。”
就算她知道祝平娘可能真的很厉害,难道就不担心了吗?
半妖在她眼里就是灾祸,其中实力的细分,她又不懂。
陆姑娘语气顿了顿,“祝姐姐,还不是您不与我说您在仙门的事,让我没有什么见识,不知晓您真正的本事。”
“少来,我和你说仙门的事儿,你哪次感兴趣过。”祝平娘啐了一声。
“您不说您自己的事儿,总是与我说什么玄剑司、火灵门的……我怎么能有兴趣?”陆姑娘问。
祝平娘:“……”
祝平娘的语气弱了下来,失去了些许自信。
也没有办法啊。
她的那些过往,实在是不合适和妮子说。
毕竟,祝桐君和祝平娘之间的差距,已经比她和徐长安的差距还要大了。
“好了,我以后与你细说一下我的事儿,可行了?”祝平娘拍了拍陆姑娘的手。
“这可是您说的。”陆姑娘达成了目的,然后问道:“所以,您总说自己很厉害,可到底有多厉害?也与我老家寺庙的大和尚一样能够呼风唤雨,占吉卜凶吗?”
“啊这……”祝平娘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指了指不系舟的窗外,从这儿可以看见花月楼的高楼。
“看到花月楼了吗?”
“看到了。”
“将花月楼比作修仙界的势力阶层,姐姐我……大抵在那个位置。”祝平娘指了指最顶端的三层:“就是你的房间,能明白吗?”
比她厉害的,除去几个活不了几年的老东西,就只有李知白和两位乾坤境了。
说一句如今的祝桐君站在顶峰,没人有异议。
祝平娘挠了挠头,看着陆姑娘呆呆的样子,嗔道:“我以往不想与你说,就是因为这些事儿,你以后跟着我修炼印象会深一些。”
嗯,假话。
兴许,她也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毕竟,她都这个实力了,还整天被妮子们嘲笑身材不好。
怎么想都面上无光,还不如被认为在仙门混的不好呢。
陆姑娘:“……”
她上下看了花月楼的高楼,终于将怀疑的目光放到祝平娘身上。
“死丫头,你敢不信我?”祝平娘火了。
“不是不信您……”陆姑娘目露怪异,小声说道:“祝姐姐,我记得……您以往与我提过一次,说您是合欢宗出身的?”
“是啊,不然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青楼的丫头。”祝平娘哼了一声:“怎么了?你身在青楼,还对合欢宗有意见?”
“不是。”陆姑娘上下打量着祝平娘,犹豫后说道:“合欢宗是那种依靠男人修行的吧,您能走到最顶层,莫非……也有过许多的……”
道侣?
“闭嘴。”
“……”
“少看些杂书。”祝平娘脸都气红了:“谁告诉你,合欢宗就是要靠男人修行的?”
“不然呢?”陆姑娘也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自家姐姐清纯的很,怎么瞧都不像是身经百战的。
“阴阳调和,本质上是知白守黑,是天地至理,你以为的那种事不过是感悟天地的渠道,黄老赤篆,以修长生。阴阳两齐才是合欢宗的本源……”祝平娘喋喋不休,但是很快就被打断了。
“听不明白。”陆姑娘想了想,说道:“您是说,您没有过道侣,对吧?”
“……没有。”
“嗯,我知道姐姐是清白的就可以了。”
“……你!”
祝平娘在这个瞬间,忽然想将正在窃喜的陆姑娘按在地上,狠狠地抽一顿。
但是她忍住了。
自家闺女,不惹她生气,还能叫闺女吗?
忍了。
“所以,你现在相信姐姐我是很厉害的人了?”祝平娘说道:“目前比姐姐强的人,大多都是自家人。”
无论是阿白还是掌门,都是与她一条战线的。
甚至因为性格的原因,祝平娘以往会有一种,其实自己在朝云宗一家独大的感觉。
毕竟,世人都知晓祝桐君被掌门当做接班人,而掌门又是真正意义上的撒手掌柜,基本不管事情的。
于是,她的阶层,说不定还能再往上提一个档次。
祝平娘骄傲的拍了拍心口:
“所以,除非魔门那位顶天的娘娘来我这儿了,不然……谁也不是姐姐的对手,能明白吗?”
人族头顶这片天空,两位乾坤各执一半。
只有天穹另一半的来了,才能轻松把她按在桌子上,其他人……可不一定是谁按谁了。
“这样啊。”陆姑娘虽然依旧不太能接受祝平娘所说的阶层位置,但是她的确不觉得姐姐会撒谎,所以只能被动接受。
“所以说,就算阿青觉醒了,您也能好好压着她,是吗?”
“是哦。”
“那我就安心了。”陆姑娘心底终于是卸下了一桩重事。
祝平娘则是一阵无语。
“说到底,姐姐我就算只是个普通的仙门,你不用担心吧……阿青一个半妖,你凭什么认为她是姐姐的对手?”
陆姑娘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直觉?”
她就是直觉这次的阿青很危险。
直觉,祝平娘不是阿青的对手。
“没有任何理由,就是直觉?”祝平娘懵了。
“嗯。”陆姑娘点点头,随后说道:“我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徐公子也说过。”
“关长安什么事儿。”祝平娘看着她:“不许提他。”
“哦。”陆姑娘没有继续解释。
总之,虽然是几分玩笑话,不过公子就是说过她的直觉很准。
不过这次陆姑娘也认为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怎么想,阿青都不可能是自家姐姐的对手吧……
“祝姐姐,阿青的心愿,您怎么看?”陆姑娘问。
“还能怎么看。”祝平娘摊手:“她希望给好姐妹找个男人,我能怎么办?”
冥婚吗?
“那就是说,阿青的心愿,您打算当做没有看见?”
“只能这样了,看看她以后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心愿吧。”祝平娘瞥了一眼陆姑娘:“你这丫头当年的心愿我不也没有给你完成?”
“……别说了。”陆姑娘身子一颤,黑历史浮现出来。
“自己说,你最初的心愿是什么。”祝平娘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姐姐……”
“说,方才居然敢不信姐姐……我还治不了你了。”祝平娘笑着;“你这妮子,当初也是没出息。”
“我……”陆姑娘红着脸:“我当初想要让姐姐帮我找个男人。”
这就是陆姑娘小时候拽着祝平娘的手,对着她许下的心愿了。
理所当然被敷衍过去了。
这种心愿,一看就是祝平娘绝对不会完成的类型。
在如今的陆姑娘想来,真是不折不扣的黑历史了。
她每每想起来,都想要回到小时候把那时候一心都是男人的自己给掐死。
“现在,不想着嫁人了?”祝平娘笑得开心。
“不想了。”陆姑娘幽怨的看着祝平娘:“除非,姐姐您嫁了人,我去做陪嫁的丫鬟。”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祝平娘瞪了她一眼:“虽然都是我完不成的愿望囊,但是你看看人家阿青,她想的是挚友,再看看你那时候满心欲念……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别说我了嘛。”陆姑娘眨眨眼,虽然转移话题,不过也有几分惊诧的说道:“祝姐姐,您有没有发现,阿青虽然是半妖,可是却意外的纯情。”
分明都伤过人,但是……被抱了抱,就抗拒的厉害。
“纯情?你说谁?阿青?”祝平娘眨眨眼:“有吗?我没感觉到。”
她觉得阿青很成熟。
“有。”陆姑娘笃定的说道:“我是说感情上,和您一样,猛一看起来好像媚里媚气的,实际上,清纯的就好像咱们莲池里刚出塘、才洗干净的白藕。”
“说谁纯情呢?我可是合欢……”祝平娘下意识就要反驳。
“您没有道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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