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狼的眼前是一片荒凉的雪原。
天空灰蒙蒙,没有一丝光亮,鹅毛大雪让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寒意包裹着他,连呼出的气都结成冰霜。
没有家人,没有同伴,没有敌人,只有他独自走在这冰天雪地中。
雪很深,他每走一步,四肢就会深深陷入雪中,他感觉自己随时会被雪淹没。
周围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这些味道全部源自他的身上,他浑身血淋淋的——哪怕他跳入没有完全结冰的河流,把脑袋彻底浸入刺骨的冰水里去拼命清洗,那些血污仿佛纹身一般,烙印在他的皮毛上。
不管他做什么选择,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有一点希望。
往前走,会被寒冷的风冻死;往后退,是被雪活埋窒息而死;如果凝滞不前……
他将会死在他的族群或其他同类手里。
不知走了多远,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那是一座童话故事里的木屋。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抬起前爪趴到窗边,看清屋内的景象。
屋内点燃着暖橘色的灯火,照亮整个屋子。这是一个很小的木屋,木屋主人是年幼的安格斯特拉。小男孩正踮起脚,从灶台上把热腾腾的食物拿下。
他的手背有几道血淋淋的口子,或许是被他的哪个宠物抓伤了。
死而复生的讨厌金毛犬在男孩脚边打转,时不时拿鼻子去碰他的身体,还用尾巴去扫他短裤下露出的小腿。
“不要闹,我要给你们分食物。”男孩说。
男孩转身走到桌边,在上面放好四个碗,狗坐到他右手边的椅子上。
他把食物倒入那些碗里,弯腰从下面捧上一个狭小的笼子,他从里面抱出一只苏格兰猫。
安格斯特拉怜爱地抚摸着这只猫咪,动作和过去一样温柔。
他把猫放在左手边的椅子上,然后低头比较一下碗里食物的数量,把自己那份和猫调换,语气里满是关心:“苏格兰,你受了伤,多吃点才能养好。”
金毛犬立刻把自己的碗往小主人手边推,一脸讨好地吐着舌头,被安格斯特拉摸了摸脑袋。
“谢谢你的好意,波本,但我不可以抢你的东西。”
屋内和屋外,对红狼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只要推门那扇木门,他就可以得到庇护,不用再面对严酷环境的摧残,他还可以咬死那只狗,去掠夺他的全部食物。
红狼看了很久,最终收回爪子,重新落回地上。木屋温馨的光不再落到他的脸上。
他抖了抖身上皮毛落下的雪,想离开这里。
……
“莱伊……莱伊?”
安格斯特拉的声音让赤井秀一猛地回过神。
他的手指仍然感到一丝僵硬,但那些钻心刺骨的寒意早已消失殆尽,脚下的地暖让这栋别墅如春天那样温暖。
餐桌是六人桌,一侧靠墙,在另一侧可以再加一把凳子,最多能同时让七人坐下用餐。
苏格兰威士忌坐在安格斯特拉的左边,波本坐在安格斯特拉的右边——住在别墅里的三人坐在一起,而他独自在他们的对面。
“是吃不惯熊掌吗?”安格斯特拉皱起眉头,“如果不喜欢就不要硬吃,厨房里还有其他食物。”
冻僵的鼻子终于恢复过来,赤井秀一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刚才的那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因为安格斯特拉的邮件邀请来到别墅吃熊掌,苏格兰在昨天的任务里受伤,安格斯特拉把最大的熊掌让给这位伤员吃。
“没有。”他回答,“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负责烹饪的波本冷冷哼了一声,赤井秀一怀疑他在后悔没在里面放十倍量的氰化钾。
“那就好。莱伊,吃完后跟我去二楼,我有任务要交代你。”
安格斯特拉这话一出,赤井秀一微微挑眉。
波本同样一愣,表情瞬间难看起来——他这样的表情成功娱乐到了赤井秀一。
“为什么带他?”波本忍不住发问。
虚伪如波本,对他厌恶已经到了在安格斯特拉面前都无法隐忍、难以伪装的程度。
“你也一起去。”
安格斯特拉拍拍波本捏着筷子快把它折断的拳头。
“这次任务需要出国,我们三人先一起去美国,莱伊在那里转机,独自前往加拿大多伦多,我们的任务和任务地点不一样。”
波本的表情瞬间晴空万里,他还得意地瞥了赤井秀一一眼。
赤井秀一没理会这幼稚的挑衅,在听到任务地点时,他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不管组织让他去加拿大干什么,安格斯特拉要去美国这件事,他必须通知FBI。
抓是不可能抓的,一旦对安格斯特拉和波本动手,那么组织马上就会怀疑知道他们行程的自己是卧底,而且以FBI大部分人的实力,别说对上安格斯特拉,对上波本都是白白送人头。
他希望FBI做的,是去看住真正的诸星大。
选择冒名顶替的对象,必然得考虑替换者的相貌。诸星大的发色瞳色和他一模一样,连五官也有三四分相似,所以即使组织手里握着诸星大少年时期的照片,也没发现他是个冒牌货。
但如果,他们见到了真人……那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会……
哪怕概率再低,他都得预防。
————
降谷零对这次任务在美国感到有点失落——他更想要日本地区的情报和任务——但转念一想,这次任务在外国,哪怕去杀人放火扔炸弹都影响不到日本,心情又放松下来。
只是他对莱伊的任务感到担心。
莱伊杀了公安卧底之子是扎入他心底的一根刺,即使他这次任务目的地同样在国外,他也无法放心。
降谷零收拾完餐桌,朝二楼书房的方向看去。
安格斯特拉对他们宽容,可也坚持着一些底线,他不会随便把任务透露给别人——莱伊不知道苏格兰为什么任务而受伤,他们也无法知道莱伊到底要去做什么。
诸伏景光坐在沙发上听电视新闻的声音,在昨晚和今天中午打过两针后,他的听力恢复正常。
接下来的四针,将恢复他的视觉。
电视屏幕上是一场表彰会,东京都知事朝仓优一郎在表彰松田阵平与佐藤美和子,这是下午节目的重播。
查出犯人,发现炸弹,保护水库……尽管犯人死了,他们的履历上依然留下漂亮的一笔,得到提前升职的机会。
看着屏幕上松田阵平表情僵硬,嘴里干巴巴说着一听就是被强迫背下的台词,降谷零有点想笑。
他能拿到这起案件的调查报告,知道松田在水库上到底做了什么——他伸手救了害死萩原研二的犯人。
面对害死发小的犯人,他没有漠视对方的死亡,即使他自己也会遇到危险,仍然伸手去救人,想把他送去交给法律审判……就像警校期间,诸伏景光冲入火场,去救他的仇人外守一。
真好啊,松田。
降谷零的目光落在过去警校好友的身上。
你仍然是一名阳光下的优秀警察。
不像我们……作为作为卧底的我们,已经再也做不到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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