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宴会,雪村三九关闭通讯耳机。
距离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原本围在他身边的女性宾客们纷纷离开。他向她们告别,收起那堆来自富婆们的名片,找到和别人交谈正欢的戴吉利。
“抱歉,安腾先生,我来迟了。”他向这位名义上的上司道歉。
戴吉利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左耳上戴着一枚他们分别时还没有的通讯耳机,大致明白他刚才去干嘛了。
“没事,下次注意点。”
日下广成见有人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大致猜出来者的身份,于是又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是八代集团的编剧日下,我身边这位女士是下午那艘游轮的设计师之一秋吉美波子小姐……你就是安腾先生的助手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雪村三九笑着和他握了握手:“我是雪村三九。很高兴见到你,日下先生。”
“雪村……三九?”日下广成有些诧异,“真是很奇特的名字。”
“很奇特吗?我个人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戴吉利听着他们两人——一个是他的手下,一个自称是他的粉丝——就这样无视他自顾自在那里聊起来,在心里为自己被无视而不爽地啧了一声。
不过他面上没显露分毫,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位比这俩人更吸引他的佳人在看着他。
“安腾先生是位脾气不错的上司呢。”秋吉美波子笑道。
戴吉利心里呵呵,但脸上陪着笑了笑。
秋吉美波子朝后面的人群看去,目光从那些大人物上一一扫过:“这次宴会……果然乌丸集团的人没有参加。”
“……”
听到这熟悉的名称,戴吉利手指顿时一紧。原本看向美女那充满了欣赏、喜欢以及yy的目光,此时只剩警惕和冷意。
他端着酒杯,不动声色试探道:“我记得乌丸集团的人一向以低调著称,以前在法国那边,他们连商业合作伙伴举办的宴会都从未参与过……难道他们对日本本土企业会更热络点?还是说两家有什么私交?”
秋吉美波子一愣,回过头无奈笑道:“不,安腾先生你误会了。”
他们的交流没压低音量,和雪村三九侃侃而谈的日下广成听到这里,竟然直接插入了他们的对话:“两家没有任何交情,倒是八代会长一直想认识乌丸集团董事长,去年他还亲自把请帖送去乌丸集团总部,结果连人都没见到……”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凉嗖嗖的,没有半点丢脸或不爽,反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幸灾乐祸。
秋吉美波子的脸上仍然是那种得体的笑容,她继续对戴吉利解释。
“再加上十天前,政府为海上风力发电的新项目招标,经过几轮筛选,乌丸集团和八代集团是唯二有力的竞争者,但乌丸集团的竞标者在去的路上发生车祸,车上三名员工一个轻伤两个重伤,最终项目被八代家拿下。”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有竞争关系,网络上不少人猜测那场车祸是八代家做的,乌丸集团虽然没明确表示,但他们的新闻发言人也暗示过八代家做事不光彩……两边闹得有些水火不容。”
雪村三九站在一边,已经猜到了这次任务的来龙去脉。
日本是个自然资源匮乏的岛屿国家,非常在意可再生能源的利用。
日本政府在去年就提出要以可再生能源为国内主要电源的方针,这次招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政府并没有限制企业垄断,一旦拿到手,就可以做到一家独大,带来的收益与影响力难以预估。
这么明显的利害关系,组织这次针对八代家的任务……恐怕和乌丸集团有关吧?
……竟然连掩饰都懒得掩饰,这到底是愚蠢,还是有恃无恐?
雪村三九低下头,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红色酒液上倒映出男人微笑的面庞。
平时他的眉眼间总是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现在也是如此,那双眼睛笑得弯起。这个笑容给人带来十足的亲切感,大部分人在这样的微笑面前,都会放松警惕。
不管遇到什么,不管遇到对别人而言是喜悦或是悲伤的事,他永远是这样一成不变的笑容——因为他的设定就是如此。
因为他不是人类,是一个仿生机器人,是系统以另一个世界的重要人物为原型设计出来的存在。
他本身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但是他的语言、行为、性格、喜好……并不是自己培养的,全是被设计出来的,他的一言一行、包括作为一个有智慧的生命最重要的思维,全部被局限在里面,不会变化,无法成长。
仿生人几乎无法打破设计者给他们定好的设定。
所以他们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人类。
预定的时间早就过了,八代家的人迟迟没有到来,周围渐渐产生骚动。
雪村三九放下酒杯,这时他耳机通讯突然被重新连接,在一阵短暂的沙沙声后,小林清志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任务完成了……你能帮我向戴吉利先生汇报一声吗?”
雪村三九往旁边走了点,以免另外三人或其他人听到他的声音。
“确定都解决掉了?”他问,“包括那些警察?”
雪村三九早就知道小林清志是一名来自警视厅的卧底,他的设定是掌握几乎所有的知识,其中包括黑客技术,他随便在公安档案翻了翻,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小林清志的资料——公安没帮这位卧底加密任何身份信息。
出于对那位把自己兑换出来的小主人的担心,雪村三九还根据相貌,在公安资料库里初步搜索过波本、苏格兰以及莱伊……暂时一无所获,他也没有进行深入搜索。
他对卧底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他没向组织或戴吉利举报,最多在下次和安格斯特拉交流时随口提一句。
“嗯,都解决了。”
雪村三九仔细去听小林清志的语气。
里面没有伤害真正同僚的为难和挣扎,没有把一个大家族害得几近灭门的愧疚和痛苦,也没有对折磨那么多人的病态愉悦或兴奋,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格外平静。
就像一个学生在被询问作业做完了没有时,就将把作业本递给老师那样。
——毫无罪恶感。
哪怕害了算是他真正同僚的警察……他都没产生哪怕一丁点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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