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因和莫莱斯像变成雕塑了一样,保持着询问价钱的姿势一动不动。
基汀重复了一遍:“那些黄金价值两亿金克。”
“两、两亿。”
“两亿……”
伯因出身不俗,莫莱斯也没少见大场面,但听到两亿金克这个天文数字,他们还是都有点不敢相信。
几个月前维拉克帮着他们靠卖托马斯家族的情报,从各处获利近千万金克。光是这么一笔钱就让他们的发展飞速增长,从一个被政府追着跑的小组织,变成了可以正面与之作战的力量。
现在他们迎来了新的发展期,这比当时多了二十倍的巨大财富会让他们成长成什么样的庞然大物,没有人能想象得到。
“我先问一下,这笔钱你们打算拿来做什么?”伯因冷静下来,先问最重要的问题。
在基汀、维拉克主动说明这个秘密时,他心里就基本有了数,可在没有得到亲口承认前,把这笔钱和平等会挂钩很容易引起别人反感。
“当然是用来帮助平等会发展。”基汀的话让伯因放下了心,“黄金并不属于我,我只是帮拉威尔转移,而拉威尔也已经死了,那这些本就是剥削自平民的财富,放在平等会的手里用以实现平等的世界,我想是最适合的。”
“谢谢……”伯因对基汀格外钦佩,毕竟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没几个人会选择拱手相让,“你本可以自己拿着。”
“要是没有遇到维拉克,而我又通过其他途径出狱了,那我会留给自己。”基汀不忘把功劳往维拉克的身上推。
维拉克摆了摆手。
“过了两年之久,存放的黄金恐怕会有些什么意外,你们再多带点人过去吧。”因为先前敦曼爆发了内战,所以平等会还没有在那里建立站点,伯因担心以二人的力量很难在那边站稳脚跟,决定让他们多带些人过去,顺便还能趁那边逐渐安定下来,把平等会的分站给建立起来。
“暂时不用。”基汀谢绝了伯因的好意,“最近莱泽因的封锁很严密,我们出行的人多了容易引起注意。敦曼那边也是,黄金的事情太大了,我们接触的时候越小心、越不惊动别人越好。所以就先我和维拉克过去,等我们把情况搞清了,就联系你们。”
“也好。”伯因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两亿金克任哪方势力都会眼红,他们一旦惊动了敦曼当地人,让当地势力察觉到了黄金的存在,那么就别想在离这么远的情况下,从对方手里把黄金抢回来了。
黄金的事情,需要无比谨慎地调查,在有了周密的计划后才可以安排运回来,或者用在其他地方。
“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只要黄金还在,你们就一定可以妥善安置的。”经过两个月的接触,莫莱斯对二人很放心。
一方面维拉克和基汀互补,一方面他们都无比信任对方,培养了极为难得的默契。
黄金的事情也只能他们两个配合着,才有希望拿下。
“放心吧。”维拉克开口说起此次远行的规划,“等我们把黄金的事情解决完,就再去一趟普鲁曼,了解一下那里的组织,学习他们的先进理论。”
“这样更好,资金、理论方面的短板都能补齐的话,我们就真的没什么太过需要头疼的事情了。”伯因对维拉克在搞定黄金之后的安排没有异议。
莫莱斯问:“那你们打算具体什么时候动身?”
“等咱们这边挺过这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吧。”维拉克道。
“这边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每个干部都是出色的,可以独当一面的。而且莫莱斯在制定攻打政府大楼计划的同时,配套的后续应对之策也都有了一些构想,接下来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构想落实。”伯因让二人不要担心。
“嗯,那就可能再过几天,我们就出发了。”基汀明确了一点时间。
“过几天天气会更冷一些,但也确实没有办法,总不能等到四五月份天气转暖了才出发。那就辛苦你们了,远在异国,很多事情我们都难以帮上什么忙,需要你们随机应变了。”莫莱斯说着。
基汀点点头,笑眯眯的样子:“我本身就是敦曼人,以前住在旧南约,所以那里还是有点门路的,不论是落脚还是打探消息,都会轻松很多,你们不用担心。”
“那好,就提前祝你们出行顺利了。”饭也吃完了,伯因起身,“我和莫莱斯打算去看看洛克施瑞福,要一起去吗?”
维拉克也曾被洛克施瑞福抓住过,而且是被他一手送进的戴曼斯监狱。这几天正好比较清闲,没什么要务在身,他欣然地接受了伯因的邀请,和基汀跟着一同去见这位老对手。
工厂一侧临时改造的监室里,洛克施瑞福很荣幸地成为了被平等会俘虏的第一个人。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监视门前,伯因、莫莱斯、维拉克、基汀四人看着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的洛克施瑞福。
洛克施瑞福落魄了很多,还因为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又没有得到特殊优待,饿了一整天,此时正背对着门裹着被子睡觉:“想……怎样……”
“不抬头看看都谁来了吗?”伯因贴近了些窗口道。
“呵……”洛克施瑞福转过了身,看到来人后,脸上写满了震惊,“克里斯……基汀?!你们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
“他还不知道吗?”维拉克问莫莱斯。
莫莱斯摇摇头,笑着打量这个再也无法叱咤风云的敌人:“一直被蒙在鼓里,你可以亲自告诉他了。”
“其实我不是克里斯。”维拉克往前站了站,向洛克施瑞福说明他的真实身份,“克里斯同志很早以前就牺牲了,我只不过和他长得一样,又机缘巧合加入了平等会。”
“开什么玩笑……”洛克施瑞福因被关在这里还要被对方开低劣的玩笑戏弄,感到愤怒。
“你都被关在这里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和你说谎吗?”维拉克面带微笑,“想想我和托马斯家族的卡迈恩……”
洛克施瑞福的面孔又逐渐错愕,他发现平等会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太多。他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找到他们的关键所在,至始至终都深陷于无关紧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洛克施瑞福泄了气,靠着冰凉的墙壁发呆。
“想想还挺感慨的,几个月前我和伯因被你攥在手心里,整个平等会岌岌可危……”维拉克也很意外,放在几个月前他和洛克施瑞福一样,同样想象不到他们会对调。
“对了。”莫莱斯想起什么,叫过来一个负责看管洛克施瑞福的同志,拿来了一本书,“这是在抓他的时候,从他那里搜到的。”
维拉克拿过那本书一看,那正是他当初想着卷钱逃离莱泽因时,所带着的《平等论》:“这是……最初的那一版,由克里斯亲笔写下的平等论。”
“这本就是吗?”几人围了过来。
维拉克翻到了《平等论》的最后一页,那里还有他当时内心迷茫,替克里斯写下的第十章章节名‘我们怎么改变’。
时光飞逝,半年过去了,他终于有了继续为第十章所撰写内容的想法。
“我们怎么改变……”维拉克轻声念着那一行份量沉重的字,“先抗争,先把改变世界的权利夺回来,夺回到每一个人的手中。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有了真正决定自己未来的能力后,就自然而然会看到答案了。”
——
一月十一日
距离震惊世界的布列西政府大楼遭到袭击、万国博览会被迫提前结束的大事件已经过去了七天。
莱泽因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些许缓解。
明面上,政府大楼修缮完毕,人民继续着他们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暗地里,星星之火或许还没有燎原,但抗争、由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维护自己的尊严、真正地活着等不再甘心被压迫的种子,种在了每个人的心中,有的还在缓慢地萌芽,有的已然成长成参天大树。
平等会积蓄几个月的力量,向世界发出呐喊后,正静候着回音。
北区另一间工厂里,一个废弃厂房被临时改造成了小型会堂。
平等会的会长伯因,带着莫莱斯、维拉克、基汀、皮雅芙、查理斯、诺德、迪亚兹、墨菲、拉宾、安德鲁、门诺、巴奈特等干部们齐聚于此。
修养了一周后恢复了一定行动能力的罗斯也来到了现场。
和诸多工人们、背叛了原有阶级投身到革命事业中的年轻人们一同坐满,眼里闪着光,平静地注视着会堂的中央。
那里,由伊丽莎白拉起的一支合唱团正在伴奏、灯光中,唱起罗斯在病床上完成谱曲的国际歌。
激昂、带着充沛炽烈感情的音乐响起。
庄严、肃穆。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了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伊丽莎白领唱着,在座的人首次听到了真正的国际歌。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恢弘的歌曲唱响。
每个人都感觉到身体发麻,热血在为了真理而翻涌。
维拉克挺直腰板,听着歌曲眼眶不禁泛红。
更让他感触的是,这首被克里斯留存下来的诗歌,最终是由他的恋人伊丽莎白演唱了出来。
他相信克里斯一定能听到这歌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作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台上的伊丽莎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歌声中,和临时组建的,虽不精湛,但感情无与伦比坦诚的合唱团一起高歌。
伯因、莫莱斯等人听着听着,扬起了一点嘴角,热泪滚落而下。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
“就要走了吗?”国际歌演奏结束之后,维拉克和基汀就要离开莱泽因,赶赴敦曼合众国的首都旧南约了。还比较虚弱的罗斯,看着维拉克提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有些不舍地问。
“是的,这一趟不止要去敦曼,还会去普鲁曼,应该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维拉克让准备起身的罗斯坐好,“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谱的曲很好,我刚刚都流泪了。”
罗斯点点头。
“你好好休养,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见到一个生龙活虎的你。”维拉克拍了拍罗斯的肩膀,看向了从台上走下来的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谢谢你最好的演唱,我想克里斯一定听到了歌声。”
伊丽莎白好似还没从歌声中脱离出来,整个人还颇为激动的样子:“我也要谢谢你,维拉克。”
“怎么就不带上我们呢,就你和基汀老师两个人过去太危险了。”诺德和迪亚兹、墨菲也来到维拉克身边送行。
“这里更需要你们,而且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你们需要迸发出最大的价值。”维拉克温柔的目光一一看过三人,“我们走了之后,你们也要坚持学习。尤其是你,诺德,好好认字。”
“放心吧。”诺德尴尬地笑了笑,“我这段时间学了不少,等你回来我保证都达到你的要求。”
维拉克微笑着看向迪亚兹、墨菲:“墨菲,你也要好好成长。迪亚兹,照顾好他们两个。”
“明白!”
“放心吧。”
最后,维拉克等到了伯因、莫莱斯过来。
“叮嘱的话我说了很多遍,在这里就不再浪费时间重复了。”伯因郑重地与维拉克、基汀握了握手,“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完成任务,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有什么事情我们这么远帮不到你们,你们记得联系我们在国外建立的其他站点,要记住你们从来不是一个人。”莫莱斯则和二人相拥。
其他和维拉克、基汀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工人们、平等会的干部们,都献上自己最真挚的祝愿。
维拉克看着会堂里所有人为他们站起,在期待他们几个月的光荣回归,又一次忍不住眼含热泪:“等我们的好消息。”
基汀淡淡笑着,把方巾拿给了维拉克。
维拉克摆摆手没有接下,任由泪水流下。
他深深热爱着平等会,热爱着这群渺小却又伟大的同志们,热爱着他们共同期盼的那个世界。
很多事情都已改变。
他不再是贫民区那个得过且过的人,他带着所有他信赖的人们,走上了伟大的征程。
“好了,我们走了。”维拉克告别了许久,不再久留,帮基汀提着行李,一同走出了会堂。
伯因、莫莱斯等人都站在会堂里,没有出门相送,只是投来他们坚信的目光。
维拉克朝外走了十多米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那乌泱泱一片熟悉的面孔,向他们大声道:“我们终将胜利!”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