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到洗浴房为自己洗漱，对着脸盆里的水面打量了自己一番。
一个身材颀长，面带稚嫩的少年出现在水面上，是一张陌生的脸。
嗯。
这张脸普普通通，挺不起眼的，这样挺好。
不像前世，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吸引了许多视线，无论走到哪里，都没能享受到人世间的清净，总是人群中颇为耀眼的那一个。
莺莺燕燕环绕己身，羡煞了旁人，他却觉得吵闹。
他穿上一身青色道袍，离开三清观，打算到衙门去通报一声，让官府派人把棺木抬走。
从三清观出来，顺着街市来到衙门，刚刚踏门而入，便听得一阵哀叹之声。
江辰转头望去，只见两个捕快边摇头边往外走。
“今日城东钱家的事，听说了吗？”
“你是说钱家老爷子过世的事情？”
“白云观的两个道士去钱家做法事，说是才死了没两日，那白云观的道士也没怀疑，怎料，钱家竟然谎报死期，其实已经死了有十日了！”
“后来呢？”
“后来？做法事的时候，亡魂化为厉鬼索命，据说那两个道士和一家老小都被吸成干尸，那场面……啧啧。”
说着，两个捕快便远去了。
只留下江辰心有余悸地站在原地。
这个行当颇为危险，稍有不慎便被厉鬼索命，只要尸体放置超过七日，亡魂就有化为厉鬼的可能。
其实只要足够谨慎，避开一些将尸体放置超过七日的法事，便能安然无恙。
有时候逝者家属也不是故意要隐瞒，总是有各种情况，导致他们没有优先考虑将尸体超度，等超过了期限，便心存侥幸，总想着不会那么巧合，于是谎报了死期。
可有些时候，现实便是这般巧合。
一旦发生，便是尸横遍野，不仅是害了自家人，还牵连了做法事的道士佛僧。
可悲可叹。
江辰暗暗下了决心，必须要尽快提升实力了！
心里这么想着，江辰面露坚毅之色，抬脚进了衙门。
不多时，江辰身后跟着两个脚夫来到三清观，看着他们把棺木抬走，院子里恢复了往常的空旷。
江辰这才安下心来，细心体察身上的变异之处。
他盘腿坐在殿前，五心朝天，闭目观想，一股热气在他体内流窜，如同一只小耗子一般，十分调皮地四处趴趴走。
这是吃了人身果之后产生的热气。
“这是什么？内力？灵力？法力？”
江辰对此不甚明白，心中没有概念。
这时，一股困意袭来，江辰摇了摇头，打算先睡一觉再说，今日有些劳累了。
回到卧房，倒头就睡。
一夜无话。
……
翌日，天色依旧阴沉，乌云遍布，看不到一丝阳光。
在江辰的记忆中，大燕京都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仿佛人世间被一股阴云笼罩其中，难见天日。
江辰进入三清殿，恭敬地奉上三炷高香，对着大殿之上三座仪态庄严的神像拜了几拜。
三清，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自他入三清观以来，这拜神便是每日功课。
才刚刚拜完，门口出现一个老道士，身穿青色道袍，道袍上有些灰尘，颇有些风尘仆仆。
“哦，我不在观里，你还记得要拜神，不枉我这十几年对你的悉心教导。”
老道士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颇为欣慰地摸了摸他那白色的山羊胡。
听闻此言，江辰翻了翻白眼。
这老道士，叫江永昌，正是把还是婴儿的江辰带回三清观的老道士，捡到他时不知叫什么，便与他同姓，而那时正好是辰时，于是取名叫江辰。
自他懂事后，这每日早晨参拜三清的功课，便彻底下放给了江辰，江永昌再也没有做过这门功课了。
无他，照江永昌的说法，那就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早晨起不来啊！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回来，该不会是连夜赶路吧？”
江辰上前接过老道士的行囊，疑惑道。
“嗨，这不急着回来见你嘛。”
江永昌对江辰挤眉弄眼。
江辰又翻了翻白眼。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行囊都收拾整齐，江永昌这才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右手上拿着一杆烟枪，嘴里噗噗噗地抽着旱烟，不时看看这里，瞅瞅那里。
“昨晚做法事，没遇见什么怪事吧？”
江永昌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口烟，问道。
嗯？
难不成，是听说我昨晚独自开坛做法，这才连夜赶回来的？
江辰摸了摸下巴说道：
“这倒没有，逝者才死了三天，没遇见什么怪事，都挺顺利的。倒是……”
“倒是什么？”
江永昌回过头，挑了挑眉说道。
“没什么。”
江辰摇了摇头，却在心里补了一句。
倒是……这大燕的科举制度，真是害苦了逝者啊。
“咚咚咚……”
江辰和江永昌循声望去，发现三清观的大门前站着一位面容愁苦的中年女人，穿着一件破旧衣裳。
看年纪应该正值壮年，可那脸上的皱纹多而且深，一用力，便全都挤在一起，愁苦的表情显得愈发愁苦。
“请问，两位道长，这里能做法事吗？”
“这位阿婶，家里是谁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江辰连忙迎出来，好声问道。
“唉，是我那儿子犯了痨病，吃了药也不见好，今早走的，这都是命啊！”
说着说着，中年女人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满脸都是麻木和茫然。
江辰和江永昌对视了一眼，俱都点了点头。
……
等一切都准备好，已经接近正午的时间了。
三清观的院子里摆放着香案，却没有果蔬牲畜，酒水糯米，只有白烛香炉，三炷高香奉上，不远处便是一副简易的棺材。
这么寒酸的原因是……逝者家属没钱。
江辰穿着青色道袍，左手拿着几张黄色的符纸，右手握持一把桃木剑。
由于他已经独自开坛做法过一次，于是江永昌理所当然地站在一旁，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颇为悠哉，而逝者的父母，披着麻布衣也站在一旁看着。
不远处还放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祭祀之物。
逝者的父母，准备做完法事之后，便将棺材下葬。
江辰心下腹诽，估计以后的法事都要他来做了。
不过这样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多做法事，多得奖励。
抛开脑海中的杂念，江辰宁心静气，开坛做法，三个步骤逐一执行，召请、清净、炼度。
过程十分顺利，看着一个小孩模样的模糊人影化作青烟，直升上天。
江辰的眼前再次浮现轮回簿，翻开之后是一张水墨画的画像，下面有黑色笔墨书写逝者生平，走马灯一般放映着逝者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