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起来,小圈帮是个很奇怪的组织。
面对外敌,这些人显得极为团结,在一些堂口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其余堂口甚至好几次不计代价,远渡千里前来拔刀相助;事后拂衣远去,不求任何报酬。
然而一旦没有强敌外伺,其名下十几个互不统属的堂口,却往往为了一些诸如为主营业务和地盘归属问题斗的不亦乐乎。
虽然都有一条红线在那画着,彼此之间轻易不能见血;但每次冲突之后,各处的诊所里多出来的一大票子鼻青脸肿或者肋骨折断的伤员却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同为小圈帮帮众,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你固然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其余堂口的兄弟,但你要说彼此之间的关系有多好嘛……却也未必!
指不定现在并肩奋战的两个人,在三天前还是互相把彼此送上病床的那个仇人呢!
故而,像石建和辛荣华这种明明是分属于两个带有竞争性质的堂口,再见面时却又如此紧密无间的中层干部,在小圈帮里委实罕见的很。
………………
“杨总,这是我的老战友,辛荣华,接下来的护卫工作主要由他负责!”见到杨铸和吕思思从面包车里出来,石建热情地向他介绍身边的中年汉子。
经过之前大半个小时的相处,他跟这位“杨长老”之间的关系熟稔了不少,趁着机会难得,他很想让自己的老战友也一并沾沾光——但凡这位杨长老回去后嘴上稍微提上几句,自己或者自己的这位老战友难说就会受益匪浅。
杨铸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石建旁边这位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中年人,伸出右手哈哈一笑:“辛香主,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辛荣华的表情有些奇怪,先打量了一眼杨铸那只一点老茧都没有的右手,这才不徐不疾地伸出手来握了握,脸上却略带调侃地笑了笑:“久仰大名?……杨总,我辛某人无名小卒一个,平素就是站在您面前,您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所以……不知道您对我怎么个久仰大名法??”
听到辛荣华如此轻慢的做派,石建顿时急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赶忙解释:“杨总,我这老战友就是轴人一个,不会说话,当初就是因为嘴巴太臭,得罪了领导,这才没能留在部队的。”
“不过您放心,老辛的业务能力比我强多了,当初在我们连甚至能排在前三;有了他的保护,您这次的安全保障,就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了!”
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杨铸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看着一脸焦急,不断软话硬说地给自己老战友求情兼抬台阶的石建,心中思绪急转。
看石建这副生怕自己老战友“错失贵人”的做派,想必这人大概率是不知情了,否则肉都到了口上,决计不会还为以后的升阶事宜这么在乎。
同样的,也正是因为石建不知情,辛荣华这伙人才没有在见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动手——毕竟石建这边即便排除闽东南堂口的人手,也足有十六七人之多;虽然双方人手比例堪堪达到1:3,但是这次出动的都是各个堂口的精英,单纯的人数优势未必能作准,一个不小心的话,指不定鸭子会飞掉。
评估出石建并不知情,杨铸暗地里长长舒了口气……只要这家伙跟辛荣华不是一伙的,自己终究还是尚有一丝生机。
只不过……貌似这丝生机不靠谱的很啊!
所谓人生三大铁,“一起扛过枪”无疑是男人之间最牢不可破的亲密关系之一了。
而从石建刚才第一时间把自己介绍给辛荣华,等到辛荣华出言挑衅之后,这货又第一时间帮辛荣华说话的表现来看,这两人的交情远比一般人想象的更深厚。
不管了,左右都得赌命拼一把,要不然自己今天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杨铸仿佛毫不在意地瞥了瞥以“换把趁手武器”为名,在那群闽东南堂口成员里挑来挑去的吕思思一眼,等到她距离某张不起眼的轿车不足6米处,这才笑眯眯地看着辛荣华:“如果放在以前,辛香主的名气自然少有人知;不过今天以后……情况自然不一样。”
“所以,那句久仰大名,就算是我未卜先知的贺词吧!”
石建闻言,以为杨铸是基于自身当下有求由于人,故而特意给自己的老战友一个台阶下,当下赶紧打了个哈哈,出言圆场:“杨总,不是我吹,老辛的业务能力放眼整个小圈帮,也绝对排的进前十;有了他贴身保护,您今天铁定能安安稳稳地回家;”
“今天,老辛能护着您这样的人物周全,传出去以后,必然声名大噪;以后任谁见到老辛,可不就得诚心诚意地寒暄一声【久仰大名】么?”
听到这记暗地里送给杨铸的马屁,辛荣华不自觉皱了皱眉,不过看了看石建偷偷猛丢过来的眼色,又想起今天的主要任务,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侧身:“杨总,时间不早了,请吧!”
杨铸笑着摇了摇头:“辛香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听到杨铸话中有话,辛荣华表情略有些不自然:“杨总,事急从权,拉普拉塔十几个本地帮派正在闻风而动,我们自然是需要动作快一些。”
杨铸仿佛有些失神地眺望了下远方,看到某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这才收回视线,一脸调侃地看着他:“十几个帮派?”
“要我说,某些人的移花接木手段真的粗糙的很,我要真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搞点诸如【十几个本土帮派中途伏击,杨铸被流弹几种意外身亡】的小把戏,把主要罪名往那些本土帮派上一丢,谢智乐和谭过聪他们就看不出猫腻来了?”
此言一出,不仅辛荣华脸色一变,就连石建也察觉到不对来了:“杨总,你这话什么意思?老辛他……”
唰!
话还没说完,察觉杨铸悄悄向石建身后挪的辛荣华,眼神一冷,脚步微挪,当机立断地拔出手枪,顶在了杨铸的脑袋上;几乎同一时间,石建的脑袋也被辛荣华身后的那名助手随从拿枪指着。
唰~咔嚓!
又是一阵声响,却是跟在石建身边的两名随从掏出微冲指着辛荣华,只要辛荣华敢伤害石建,已经打开保险的m11瞬间就能让他变成马蜂窝。
看到双方领头的竟然拿枪互指,在场的三个堂口成员,不由分说,纷纷拔出武器对峙起来——不过各自的话事人没有发话,双方又毕竟同属一个帮派,因此倒也没有哪个莽夫率先开枪,把局面弄到无法收拾。
“老辛,怎么回事!!”虽然被手枪指着,石建却没有任何害怕之色,只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辛荣华,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老战友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看着石建脸上充满被背叛后的愤怒,辛荣华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脸去。
看他这副样子,石建脸上的怒火更甚:“老辛,告诉我,谁指示你这么做的!?”
辛荣华双目微垂,一副不愿意与石建对视的样子:“无可奉告!”
石建见他不敢瞧自己,双目中多了一丝希翼:“老辛,是不是有人绑了你的女儿威胁你,你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不怕,你说出来,老子立马带人摸过去毙了那狗娘养的,保证你女儿毫发无伤!”
“你知道的,老子侦察兵出身,摸个人轻而易举的事,只要你给我个地点,我说到做到!”
辛荣华脸上肌肉跳了跳,顶在杨铸脑袋上的枪口不见一丝晃动:“老石,没有人威胁我,我是自愿的!”
石建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有些苦涩地看着他:“为什么?是为了钱么?”
“杨总是顶级大富豪,只要你就此罢手,无论对方出多少钱,他绝对可以双倍……不,三倍拿给你!”
“而且杨总与你们堂主的关系亲密,只要他愿意给你求情,你受到的惩罚一定会小上许多,甚至就此揭过也说不定!”
“杨总……你说是不是?”说到这里,石建扭头看着杨铸,脸上隐隐带着一丝渴望与哀求。
看到这货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杨铸有些不忍地叹了口气,仿佛脑门上的枪管不存在似地挠了挠头:“如果我所料不差,这道命令就是他们的张堂主暗地里下的……你就少在那先吃萝卜淡操心了!”
“不过……我很好奇,张连顺不是向来自诩敢作敢当么?瞧你们堂口那么多兄弟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只怕这道命令,只有少数人知道吧?”
石建闻言,扭头看过去,果然闽东南堂口的一票子帮众虽然都是严阵以待的样子,但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充满着忐忑与迷惘,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
辛荣华冷笑一声,轻蔑地用枪口戳了戳杨铸,见到他吃痛之下往后退了半步,这才说道:“姓杨的,你少在那搬弄是非!”
“要不是你现在势力太大,小圈帮十几个堂口有过半都唯你是从,我们堂主又怎么会出此下策?……早就堂堂正正拿你祭旗了!”
石建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张堂主为什么要杀杨总?你们不是一早就投向了杨总,这几个月里也跟着他赚了不少钱么?”
辛荣华腮帮子跳了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因为我们是狼……一条从来没想过给有钱人做狗的狼!”
说完,辛荣华眼带讥讽地看着石建:“还记得当初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华夏的么?还记得我们初来异乡时受到的那些屈辱么?还记得当初我们是因为什么事才加入的小圈帮么?”
连续的三问,勾起了石建那段并不愉快的记忆,沉默了一会,他才叹了一口气:“老辛,那些事都过去了,红芬也死了十多年了,你还说它干什么?”
“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的……现在咱们的日子不也挺好的么,小圈帮的各个堂口也越过越红火,你干嘛老惦记着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辛荣华嘴角的讥讽更甚:“小圈帮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的确,现在的小圈帮,兵强马壮,十几个堂口的直属帮众逾3万;间接控制的一百多个帮派人数更是超过10万,势力范围更是遍及五大洲,可以说,除了少数几个帮派之外,地下世界就没有谁敢不卖我们面子!”
“但是……你看看现在的小圈帮,还是以前的小圈帮么!?”
“之前,为了让各个堂口的资金不再被那些洗钱机构凭空吃下一大口,我们所有兄弟全体出马,给这个姓杨的当看场子的打手……这事我认了!毕竟说到底,这是各取所需。”
“姓杨的来北美后,先是扣留陈堂主和王堂主的70亿美金,然后又居中挑拨离间,让小圈帮十几个堂口自相残杀,损失惨重……这事我也认了,毕竟是陈堂主不讲规矩在前,遇刺的李骏也同样是我们小圈帮的兄弟。”
“可是……接下来呢!?”
“姓杨的一句话,就让小圈帮所有堂主乖乖地冒着危险跑到纽约去开了个不知所云的会;更是像青楼里挑姑娘似的,只肯让那些他看的顺眼的堂主参加会议——我们小圈帮什么时候需要这么低声下气了!?”
“更过分的是,姓杨的仅仅只用了半天时间,便把所有堂主收拾的服服帖帖,跟个奴才似的唯唯诺诺,就连我们小圈帮对外的话事人谭堂主也不例外!”
“哼哼,我算是看明白了,在国内,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在国外,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到这,辛荣华的语调猛然高亢了起来:“怎么,就因为姓杨的有钱,就可以把我们小圈帮当狗来养!?”
“怎么,就因为姓杨的有钱,就可以让我们小圈帮玩一场自相残杀的游戏,用几百号兄弟的鲜血和性命来讨他开心!!?”
辛荣华没说一句,语调提升一分,到了最后,直接是吼了出来:“你tmd去问一问,不管是哪个堂口,小圈帮有多少弟兄不是因为国内混不下去了,国外又受尽屈辱,这才入的帮!?”
“老子们之前就是因为不愿意当任人欺凌的奴才,这才拿起了枪……结果你丫的现在却转头告诉我,让我们去给这个姓杨的当狗,还tmd是那种可以随意屠戮后端上餐桌的肉狗!?”
“你tmd告诉我,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小圈帮么!??”
一番慷慨陈词下来,不只是石建,在场所有小圈帮成员的脸色都变了。
不管事前知不知情,闽东南堂口的成员们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危险的火苗,看向杨铸的眼神或是桀骜,或是杀气腾腾;更有一种莫名的神采开始浮现在他们脸上,像极了殉道者。
而赣西堂口和粤东堂口的帮众,则是不自觉地将枪口微微下垂,脸上露出很有些纠结的神情,不过瞥向杨铸的神情同样极为不善。
冷眼旁观的杨铸则是暗叫厉害,这番避重就轻,九真一假的言辞下来,在场的小圈帮帮众眼见就要成功被煽动了。
一旦真的被煽动,自己的性命不保不说,还可以避免闽东南堂口被其余堂口联手围攻的危险——不管自己怎么重要,但毕竟不是小圈帮成员。
而只要手上不沾帮内兄弟的鲜血,其它堂口是真没有堂堂正正的理由正式开战的,否则小圈帮的分崩离析就在当下——不管出于何种考虑,谭过聪、谢智乐和李虎等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立身之本被毁。
而事后,只要闽东南堂口肯服服软,让出一些利益,其它堂口的负责人大概率会就坡下驴,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等上几年,这事绝对会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啧啧……
就是不知道某人究竟给了闽东南堂口多少好处,竟然能让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看到小圈帮众人的情绪被逐渐调动起来,就连唯一的救命稻草石建也一直沉默不语,隐隐有被说动的倾向;
危急之下,杨铸也顾不得吕思思那边还有没有得手,冷笑一声:“辛香主,好口才!”
“只不过……这话只怕是桂湘堂口的王堂主……王启国教你的吧?”
!!!
桂湘堂口的前堂主王启国!!?
那个在帮内下了血色通缉令的叛徒!?
众人顿时一惊,看向辛荣华的表情充满惊愕与怀疑!
要知道,王启国是因为犯了“手足相残”的罪名,这才被下了内部通缉令的,给出的理由则是“与陈然勾结,蓄意行刺李骏,意图挑起帮派分裂”。
我就说嘛,辛香主虽然业务能力一流,但嘴巴臭不说,语言组织能力更是乱七八糟,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一番有理有据,还富含煽动性的言语,闹半天是有人教他的啊!?
或许是今天辛荣华的高光时刻与他平日里的表现太过大相径庭,不知怎的,大伙竟然就信了五六分。
而瞳孔如针的辛荣华却并没有在意在场帮众的神情变化,当杨铸说出“王启国”三个字,眼神下意识地朝着某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惊觉杨铸身边少了一个人的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啪~啪~啪!
一阵声音并不大的枪声响起。
正当一脸警惕的小圈帮帮众以为是哪个混球不小心走火的时候,吕思思大喝一声:“姓辛的,叛徒王启国的贴身保镖就在此,你勾结王启国的人证物证皆在,赶紧放下枪投降,饶你不死!!”
看着吕思思用手勒着的那个腿上和胳膊上流血不止的青年汉子,包括石建在内,在场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王羽林!?”
王羽林是王启国的远房侄子,身手不错的他很是受到王启国的看重,除了充当贴身保镖外,也经常充当王启国的代言人出面处理一些堂口事务,因此一些与湘桂堂口有过业务交际的帮众见过他。
既然王羽林出现在这里,又一副刻意遮掩乔装的模样,那想必辛荣华与王启国有勾结的事情确认无疑了。
不,不仅仅是辛荣华,他们的张堂主……
这一刻,近半闽东南堂口的帮众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把手底下帮众的表情纳入眼底,事情已经败露的辛荣华眼中厉芒一闪……
砰~!
一声枪响,王羽林心脏处顿时爆出一团血花。
还好为了后续计划考虑,辛荣华m9手枪里装填的是帮派分子经常使用的9mm派拉贝鲁姆弹,这种子弹静止能力极强,但穿透力不足,这才没有伤到后面的吕思思;要是换成他习惯用的54手枪,吕思思这位混血美女估计就得gg了。
饶是如此,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吕思思也是被吓得小脸煞白,脑子空白一片——没有经历过真正战场的她,完全无法想象会有人动作如此果决和狠厉。
同样被枪声吓了一大跳的杨铸在见到王羽林胸口那团血花的那一瞬间,余光扫见一名表情依旧淡定的帮众,脑中灵光一闪,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当心,姓辛的另有后手!”
话音刚落,便听见辛荣华一个侧扑闪躲,几乎与杨铸同时间喝道:“动手!”
顿时,八九名闽东南的帮众抬起手中的微冲和手枪,立马朝着杨铸方向开火。
完~完蛋了~!
见到八九支枪管朝着自己,杨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砰~砰!
哒哒哒哒哒!
听到枪响,已经做好跟阎王见面准备的杨铸却忽的被一个身影扑到。
被摔得七晕八素的杨铸见到是石建救了自己,正打算喜极而泣地道谢时,石建抱着他又是连续几个翻滚,躲掉了好几波子弹;直到被单手拖到车身后方,这才松了手。
看着腿上多了两个窟窿的石建,怔怔的杨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场上的枪声陡然大作——却是石建这边的人开始反击了。
双方都有不少火力强悍的微冲,甫一交火,便出现了不少伤亡,顿时哀嚎声一片。
最倒霉的是闽东南堂口那些事前不知情的帮众——尤其是跟着石建他们第一批跑过去支援杨铸的那群帮众。
心智大乱的他们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站在辛荣华这边,就被不分青红皂白的赣西堂口的弟兄们放倒了一大片——仅仅10秒钟不到,便有七八人躺在了地上。
这一下,就算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择了,不需要辛荣华吩咐,侥幸逃过一命的其余闽东南帮众纷纷就近寻找掩体,开始放枪还击起来。
见到场上打的热闹,一时之间却没再出现人员伤亡,再次死里逃生的杨铸心头微定,在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对方一下子少了近10人,这样一来,双方的人数差距虽然还有,但是并不是一边倒了;如此一来,自己活下来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颇为熟练地把身子蜷在轮胎后面,杨铸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刚才舍身相救的石建:“石香主,没事吧?”
石建脸色难看的紧,却依旧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全都是些没什么杀伤力的圆头手枪弹,死不了人。”
探头看了看,发现场上陷入了彼此都躲在汽车后面,谁也伤不了谁的尴尬僵持局面后,石建舒了口气,有些瘫软地坐在轮胎后面,却也不处理伤口,而是径直发起呆来。
杨铸知道今天的事情给他不小的心理打击,因此也不催促,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腿上的两处枪伤——微冲使用的圆头手枪弹虽然杀伤力不强,但是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流血流多了也会死人的。
想了想,杨铸解开皮带,正打算效仿电影里的情节,用皮带给他箍一箍大腿帮助止血的时候。
一阵莎莎声传来,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身影。
吓了一跳的杨铸见到是吕思思这货,顿时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m9手枪:“我还以为你挂了呢!”
吕思思小脸依然煞白,苦笑道:“那一秒钟,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
石建扭过头来,淡淡地扫了吕思思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腰间隐秘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对准她的枪口,伸手接过杨铸的皮带,抽出随身短刀切掉一截,重新装上卡扣后,三两下就把自己的大腿箍住。
“发生了大规模枪战,就算阿根廷警察怕死不敢过来,用不了多久,军方也会赶来,咱们得速战速决!”石建探了探头,脸上挂出一丝忧虑。
想了想,他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吩咐了几句。
不到5分钟,三个赣西堂口的帮众和两个粤东堂口的帮众便猫着腰闪扑着来到了杨铸等人的面前。
石建脸色严肃:“现在局面僵持不下,这对我们非常不利……毕竟我们第一要务是护送杨总脱险。”
“所以,我决定,由我们6个人组成突击小组,从侧面迂回,包抄对面——也用不着抵的太近,只要抢占有利地形,让他们的车辆丧失大半掩体作用,他们自然就会撤退!”
一名粤东堂口的帮众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石建的大腿:“石香主,你的腿……?”
石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伤而已,不会太过影响战术动作的灵敏度的。”
这名帮众点了点头:“那意思还是会影响动作喽?”
“喽”字刚刚出口,两名粤东堂口的帮众闪电般扣动扳机。顿时,两名手持微冲的赣西堂口帮众应声倒地——他们不是死士,战场上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威胁最大的敌人而非刺杀目标。
“你!!”
杨铸吓得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想到,跟王启国勾结在一起的,竟然还有其他人。
砰~!
啪~!
那两名粤东堂口的帮众低估了石建这名受伤老兵的反应速度,也低估了吕思思这个女人的本事;
仅仅0.3秒不到,就在他们调转枪口的瞬间,一男一女几乎同时闪电般地拔枪射击;顿时,要害部位中枪的两名帮众顿时殒命,鲜血喷了杨铸一脸。
见到两名叛徒倒地,刚才侥幸逃得一命的赣西堂口帮众愣了半晌,这才吃吃地说道:“石香主,他、他们……”
石建眉头皱的死死的:“看来想要杨总性命的人不止王启国和张堂主他们两个啊!”
话说着,眼睛却转向了自己这伙人所在的掩体方向。
既然这两个粤东堂口的帮众是刺客,那么留在原地的那另外几名粤东堂口帮众呢?
果不其然,这边的枪声一响,不远处的己方阵营里顿时一阵乱枪,明显是发生了内讧。
听着几声熟悉的惨呼声传来,那名帮众发指眦裂,捡起同伴身上的微冲,转过头来说道:“石香主,我掩护你们……”
砰!砰!砰!
话还没说完,这名帮众便连中三枪,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眼睛空洞,宛如一汪死水的杨铸轻轻垂下手中地m9,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你不该把枪口对准我之余,手指还放在扳机上的!”
石建看了看那名帮众轻轻搭在微冲扳机上的食指,脸色难看的厉害,牙齿更是差点咬碎——这个人,可是跟了他好几年的弟兄,更是几番陪着他跟他出生入死,他向来将其倚为心腹,今天怎么会……?
而吕思思则有些担忧地看着杨铸,生怕自家老大在连番生死刺激下,得了ptsd,那样的话,就真的麻烦了。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想要你的命!?”忽然间,石建踉跄着冲了过来,咬牙切齿地捏着杨铸的双肩。
他就算再傻,也明白这次刺杀行动绝对不是单纯的帮内堂口内讧了——要是帮里有人能在杨铸抵达阿根廷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搞定那么多分属不同堂口的帮众,他早就可以有本事去统合整个小圈帮,名正言顺地坐上帮主宝座了。
届时手握整个小圈帮如此庞大的势力,哪里需要费精巴神地搞刺杀?直接颁布帮派追杀令,杨铸除非躲回帝都,否则绝对活不过三天!
杨铸看着他,嘿嘿笑了笑,表情却阴冷的厉害:“我大概知道是谁的手脚了,不过……你知道了没有任何好处!”
石建看着杨铸毫无感情波动的双瞳,有些颓丧地松开了双手:“也是,你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明争暗斗,我这种小角色是没资格知道的。”
说完,不耐烦地摆摆手:“现在敌我双方的人数差距被进一步拉大,从还击枪声判断,我们这边现在存活下来的人员不足十人;”
“所以……趁着我们还能拖他们一段时间,你赶紧走吧,就开你面前这辆车走!”
吕思思扯了扯杨铸的衣袖:“老大,这辆车身上虽然有不少弹坑,但由于双方使用的基本上都是穿透力弱的圆形手枪子弹,因此发动机绝对没有问题!”
杨铸则是侧着头看着他:“反正你也受伤了,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
石建笑了笑,眼神却透着一丝灰色:“我收到的命令是保护你,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
“虽然我早就没资格穿军装了,但是有些东西是永远烙在骨子的;”
“嘿嘿,军人的天性是服从命令……好令人缅怀的训诫啊!”
叹了口气,石建又摆了摆手:“赶紧走吧,我不可能丢下我的弟兄独自逃命,你也需要有人帮你拖住足够的时间。”
见到吕思思想要插话,石建眼睛一瞪:“不要给我说什么所有人可以一起开车撤走,互相也可以相互照应之类的废话!”
“且不说没有人断后的话,我们绝对甩不掉老辛那帮子人;”
“单说路上的安全……人家既然能买通跟了我5年之久的弟兄,你怎么知道剩下来的弟兄里没有他们的人!?”
杨铸闻言,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如果咱两都能活下来,记得养好伤后找我喝酒!”
说完,站起来拍拍屁股,竟然就真的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吕思思有些纠结地看了看石建,见到他已经捡起地上的微冲,一边艰难地做着战术腾挪,一边疯狂射击吸引对方的火力,只得一咬牙,从副驾驶位置上一个侧跨,坐到了主驾驶位上。
摸了摸插在方向盘下的钥匙,吕思思看了看宛如一尊雕塑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杨铸,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汽车背后,被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石建,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莫名心虚。
咽了咽口水,吕思思问道:“老大,那我……开动了啊!”
“嗯。”杨铸至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
踏~哒哒哒!
随着汽车点火的声音响起,一辆黑色的雷诺车顶着无数枪弹,迅速逃离了战场,晃晃颠颠地再度消失在草原深处。
而逐渐消失的地平线上,则是一个拖着流血右腿,时不时朝着对方开枪还击的粗壮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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