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号当天,在三辆装甲越野车的护送下,那些在红旗林场享受了一番苏联疗养的游客们,搭乘了大巴车再度赶赴相距不远的机场,在导游的带领下飞往了几乎已经进入冬天的因塔。
“你们不用去因塔吗?”卫燃好奇的朝钻进自己车里的穗穗问道。
“我可是老板”
穗穗“嘭”的一声撞上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我又不是诸葛亮,什么都要我自己做还不得累死?”
“卡坚卡她们俩也不跟着?”卫燃踩下油门的同时问道。
“有我那两个同学和干妈那里借来的导游够用了”
穗穗说话间伸了个懒腰,“后天还有一批过来呢,我们只要做好接待工作就行了。赶紧回家吧,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转动方向盘开往了城区的方向。
“维克多,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无线电频道里,季马语气惋惜的说道,“玛雅要去林场参加培训,我也要过去帮帮忙。”
“玛雅刚刚肯定在说你可以不去,不过你不来正好,我们也能清静清静。”
卫燃攥着手台回应了一声,随后直接关了车载电台,踩下油门追上了前面卡坚卡姐妹驾驶的车子。
当两辆车相继开进卡班湖畔的大院子,卫燃在穗穗的催促下,连休息都来不及,便钻进暗房,将早晨给游客与尊贵的戈尔巴乔夫先生拍的合影洗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用可以直接打印的数码单反而是非要用这过时的胶卷相机,那就只能怪穗穗坚持认为这种方式才和红旗林场那些苏联味道的疗养项目比较搭配了。
只不过,当他正拿着洗好的照片准备找穗穗邀功的时候,那只浑圆可爱的高加索幼崽贝利亚,却拱着背撅着屁股,朝着院门的方向发出了稚嫩的低吼。
“一边待着去”
卫燃抬脚将这已经会看家的小家伙轻轻扒拉到了一边,随后走到门外看了一眼。
“谁来了?”正端着相框琢磨将其挂在什么位置的穗穗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一辆出租车。”卫燃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房门。
与此同时,上一秒还在抱着个布丁往嘴里填的安菲萨,也不动声色的走到了门口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顺便将手伸进了沙发的缝隙中,并且在上面盖了一个沙发靠枕。
几乎前后脚,安菲娅也干脆的退出了刚刚打开了游戏界面,先是将一个正显示着门口监控画面的平板递给姐姐,随后凑到穗穗的身边亲昵的挽住对方的胳膊,帮她一起琢磨着该把相框挂在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甚至,就连那两只小狐狸,也支愣着大耳朵躲在了呲着牙的高加索幼崽身后,探着脑袋警惕的看着门外的院子。
而在院子外面,卫燃在看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之后却挑了挑眉毛,这搭乘出租车过来的,竟然是卫燃在喀山大学的那位便宜导师卡吉克。
“老板,你怎么来了?”卫燃按下遥控器控制着院门打开的同时,也热情的迎了上去,“你的车呢?怎么没开车过来?”
“我的车子前些天卖掉了”
卡吉克接过出租车的找零之后,一边跟着卫燃往院子里走一边说道,“过些天我打算换辆新车,不过我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聊这些的。维克多,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些事情。”
“我帮你调查一些事情?”卫燃停下脚步,面色古怪的看着对方。
“放心,是有佣金的,而且佣金不低。”卡吉克说话的同时比出两根手指头,“有足足一百万卢布!”
“才一百万卢布?”卫燃下意识的反问道。
“才一百万卢布?什么叫才一百万卢布?”卡吉克吹胡子瞪眼睛的打量着卫燃。
卫燃摊摊手,“我之前几单生意最低都是20万欧起跳了”。
“20万?欧元?”卡吉克的胡子肉眼可见的抖了抖,“你从哪认识了这么多有钱的白痴?”
“大部分都是自己送上门的”
卫燃笑了笑,招呼着卡吉克走进房间,随后又给穗穗三人相互介绍了一番,这才引着他在长条桌边坐下。
“你这生活可真是让人羡慕”
卡吉克指了指隔壁的方向,“我听玛雅说,你把隔壁的车间都买下来了?”
“已经买下来快一个月了”
卫燃回应的同时,不急不缓的帮对方倒了一杯咖啡,而他自己,却只是将一大杯山楂叶子茶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卡吉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稍作沉吟之后,慢悠悠的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彩色的合影推给了卫燃。
接过合影看了看,这里面总共仅仅只有六位穿的格外厚实的男人,但这六个人的身后,却是一辆使用雪地迷彩涂装的dt-30运输车。
而在这辆运输车的车体上,还写着“苏联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的字样,同时还绘制着一枚足够显眼的苏联国徽。
“这是什么?”卫燃放下照片问道。
卡吉克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正在不远处挺热闹的穗穗和卡坚卡姐妹俩,随后这才说道,“我目前得到的线索只有这么一张照片,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和我去学校,会有人和你详细说明的。”
“现在?”
卫燃意有所指的问道,仅仅只从卡吉克刚刚的眼神他就能看出来,这老东西哪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摆明了不想让穗穗等人听到呢。
“当然!”卡吉克端起咖啡再次抿了一口,“放心,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
“那就走吧”
卫燃一脸无奈的站起身,将照片还给对方之后又和穗穗打了声招呼,这才带着卡吉克离开房间钻进了装甲皮卡的车厢。
等他启动车子,刚刚还说什么都不知道的卡吉克立刻开口说道,“照片里的是苏联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在1991年秋天派出的一支勘探队。”
“哪一年?”
卫燃诧异的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卡吉克,“1991年的秋天?那时候他们还有心情拍派出勘探队呢?”
卡吉克摊摊手,“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好吧,你继续说。”卫燃说话间,已经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开出了院子。
“去学校”
卡吉克额外提醒了一句,随后这才继续解释道,“准确的说,他们是在1991年的9月1号,从伊尔库茨出发的,目的地是位于伊尔库茨克州最北方的卡坦加区,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那里一直工作到第二年冻土融化之前才会返回。”
“等等”
卫燃索性将车停了下来,“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和一辆车出发的?另外,他们去那个什么卡坦加是做什么的?”
“当然不是,那支勘探队一共由六辆履带式运输车组成的。整支勘探队里一共有38个人。”
卡吉克自动忽略了卫燃的提问里第二个问题,嘴上不带停顿的说道,“但是在1991年的最后几天时间里,照片里那六个人和他们背后的那辆运输车,以及一个负责驾驶运输车的司机突然失踪了。”
“哪种失踪?”
“字面意义上的失踪”
卡吉克再一次掏出那张照片递给卫燃,“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他们在失踪前几天和其余的五辆车并不在一起。嗯...根据当时的笔录记载,他们相互之间的直线距离至少在15公里左右,距离身后的大本营直线距离差不多在20公里左右。”
一边说着,卡吉克还从兜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摊开之后,用夹在里面的碳素笔画了个类似wifi信号一样的图案。
“他们的大本营就在中心点的位置,大本营这里有两辆留守的履带运输车,它们的工作是为其他几辆车提供物资和油料补给。其余四辆车,呈放射状探索不同的方向。
卡吉克说到这里的时候,用笔尖着重点了点他划出的图案右上角的位置,“这个方向在地理上可以看作东北方向,当时照片里的那些人就是往这个方向进行探索并且失踪的。
按照勘探队的规定,他们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用无线电进行一次联系,同时,他们乘坐的运输车虽然油料储备很足,但物资储备却非常少,最多只够照片里的六个人加运输车的司机坚持一周的时间。”
“如果按照这样计算,杀掉其中六个就能坚持一个半月甚至两个月的时间?”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卡吉克挑了挑眉毛,指着照片上的人说道,“这六个人里,最中间的两个是博士,他们两侧四个人分别是他们的学生。”
“司机呢?”卫燃追问道。
“司机在当时是个现役军人,失踪时年龄只有27岁,和照片里的那些学生的年纪差不多大。”
卡吉克想了想,继续说道,“根据记录,他们的车上除了一支属于司机的ak74步枪之外,照片里的六个人也分别带着用于防备野生动物的民用猎枪和科学院为他们统一配发的纳干转轮手枪。”
将照片放在仪表台上,卫燃看着卡吉克问道,“说说他们具体的失踪情况,以及为什么你会突然来找我,想调查这件事情吧。”
“这辆车代号十字镐,在失踪前一直保持着无线电联络,但是,按照当时的规定,他们在外出工作一周之后,必须返回大本营进行补给。”
卡吉克,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在距离他们返回大本营进行补给的时间只剩两天的时候,当地突然刮起了暴风雪,那场暴风雪持续了四天的时间,但在结束之后,这辆车和车上的人就消失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发现过他们。”
“现在为什么又...”
不等卫燃说完,卡吉克便课外痛快的说道,“事情要从差不多一周前说起,在距离失踪地直线距离将近3000公里的叶卡捷林堡,一位高中地理老师买下了一栋公寓。
他在进行装修的时候,在一个砌在墙里的老式保险箱中发现了照片里那六个人的工作笔记。但是那些工作笔记仅仅只记录到了1991年的12月7号便停止了。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和工作笔记放在一起的证件。”
“7个人的证件都在?”
“都在,而且其中一位博士的纳干转轮手枪也在。”
卡吉克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位老师将发现的这些东西邮寄到了西伯利亚分院,当时我刚好在那里出差...”
“最后这句话我不信”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直来直去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卡吉克闻言也不狡辩,只是坦然的摊摊手,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卫燃索性熄灭了车子,没好气的问道,“所以说了这么多,我能得到的线索只有一张照片,以及你口述的故事?”
“还有最多一百万卢布的调查费用”卡吉克提醒道。
“调查费用先放在一边”
卫燃看着对方认真的说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那辆车以及失踪的那七个人?”
“聪明的年轻人”卡吉克空口白牙的送出了一句不要钱的夸奖。
“既然你想让我帮你找到失踪的那些人,至少你要把他们的工作笔记和证件给我吧?说不定我能从里面发现一些线索呢?”
“那些东西都已经销毁了”
卡吉克再一次明目张胆的扯了个谎,“而且里面除了工作内容的记录,根本不包含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你要相信我的判断。”
“那支纳干转轮手枪也销毁了?”卫燃故作嘲讽的问道。
“难不成你还能从一支手枪里分析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难不成你还能把工作笔记提供给我?”
卫燃的眼神越发鄙视,“又或者说,你连一支手枪都不想提供给我?那我还怎么查?”
“去学校吧。”卡吉克干脆的摆摆手,却是不愿在多说一个字。
然而,卫燃却并不急着启动车子,“既然这样,不如先聊聊佣金的问题。”
“一百万卢布,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闻言,卫燃摊摊手,“老板,我只是说先把佣金的事情放一边,可不代表一百万卢布就能让我接手调查。”
“你要多少钱?”卡吉克不耐烦的问道。
“看在你是我的老师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扣,要不然...五百万?”
“没有”
卡吉克干脆的摆摆手,“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有,我老婆也不会允许我用来支付佣金的。”
“既然这样...”
“听我说完”
卡吉克见卫燃要拒绝,赶紧说道,“我虽然没办法支付更好的佣金,但我有办法帮你把那些破石头切割成漂亮的钻石,甚至可以帮你出售一部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卫燃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是白痴吗?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卡吉克狐疑的看着卫燃,“我都开始犹豫要不要让你插手这件事情了。”
“如果你真的能把那些钻石加工出来到也不是不行,当然,那一百万卢布也不能少。”
卫燃说话间已经踩下了油门,“不过,我要看到足够多的线索才能决定有没有办法帮你。”
“没问题,去学校吧。”卡吉克再次说道。
“老板,我还有个疑问。”卫燃等车子跑起来之后问道。
“你哪来那么多的疑问?”
卡吉克不满的问道,说话的同时还摸索着打开了防弹玻璃上的射击孔盖子,随后放倒座椅靠背,舒舒服服的点上了一颗烟。
用余光瞟了眼对方,卫燃憋着笑问道,“你不也是历史专业的吗?你怎么不自己调查?”
“我也不是万能的”卡吉克意有所指的发问道,“否则你以为你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至少说说你们调查到了什么吧?”卫燃索性挑明了话题。
“我们只查到了那栋房子的前主人在2001年就已经和她的丈夫获得了澳大利亚国籍,但是在2013年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人就因为遭遇火灾去世了。”
卡吉克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还有个94年出生的儿子,他们的儿子依旧拥有俄罗斯国籍,并且在叶堡读完了大学,那栋房子也是他最近为了创业才准备出售的。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和那个保险箱有关的事情,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那栋房子里有一个被砌在墙里的保险箱。”
“房主和她的丈夫都是哪里人?”卫燃继续问道。
“房主就是叶堡人,她的丈夫曾经是乌克烂人,1993年和房主结婚的,在他们离开俄罗斯之前,他们两人经营一家面包房,当然,在他们去了澳大利亚之后,同样经营着面包房。”
卡吉克想了想,主动说道,“照片里的那六个人里,两位博士分别来自俄罗斯的彼得堡和乌可烂的哈尔磕夫,他们两人的四位学生,除了一个来自莫斯科之外,其余的三个分别来自爱沙尼亚的塔尔图、拉脱维亚的利耶帕亚和白俄罗斯的明斯克。”
“人员构成可真复杂”卫燃咋舌道。
“现在看来确实很复杂”卡吉克叹了口气,“但在当时,他们都是苏联人。”
卫燃怔了怔,终究没拿这件事进行调侃,只是默不作声的稍稍加快车速赶到了喀山大学。
跟着便宜导师卡吉克走进办公室,这老家伙示意卫燃关上房门之后,这才打开办公桌旁边的保险箱,稍作犹豫之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沓证件,以及一支放在牛皮枪套里的纳干转轮手枪。
“就这些?”卫燃不满的问道。
“就这些”卡吉克说话间已经用脚尖关上了保险箱的门,“多久能调查出来?”
“我怎么知道”
卫燃一把拽过那一沓证件看了看,这些证件全都属于苏联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上面除了名字之外,也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就这些?怎么只有六本?”卫燃将手中的证件放在桌子上,“那个士兵的呢?”
“没有”卡吉克说话间已经锁上了保险箱。
“你不是说...”
“没有就是没有”卡吉克不耐烦的挥挥手,“尽快调查出来那辆运输车和上面的乘客去哪了。”
“调查费呢?”卫燃伸手问道,“我的规矩都是...”
“你哪来那么多规矩?”
卡吉克越发的不耐烦,“有时间把你的那些破石头送过来,我帮你把它们全都打磨出来。”
“等我调查出结果之后再说吧”
卫燃果断拒绝道,这拿不到调查费也就算了,自己还得把钻石押在对方手里算怎么回事?
“如果你需要去卡坦加进行实地调查,可以随时联系我。”
卡吉克不置可否的说道,“不过你要快一些才行,等到11月份,那里简直和地狱里的冰箱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能查到什么,会尽快联系你的。”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拿起了桌子上的六本证件,以及那支装在牛皮枪套里的纳干转轮手枪。
一路溜溜达达的下楼钻进自己的车里,卫燃踩下油门扬长而去,根本不做丝毫的停留。
直等到将车子再一次开到了卡班湖畔,他这才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停下车子,先去副驾驶的位置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多什么零件,这才重新坐回驾驶位,将那支纳干转轮手枪从开裂的牛皮枪套里拔了出来。
别看这支老枪从沙俄时代便开始服役,且在二战结束之后就已经停产,但实际上,直到21世纪早期,俄罗斯境内不少执法机构都还在用呢。
甚至直到今天,在一些边远地区的警察局里,说不定都能翻出随时可以使用的纳干转轮手枪。
至于1991年的苏联科学院为什么会配发这种武器,原因倒也不难猜测,没别的,无非简单可靠罢了。
仔细打量了一番手中的这支纳干转轮手枪,弹容量7发的弹巢里只装着6发子弹,但在那个开裂的牛皮枪套上,却还额外固定着七发子弹。
除此之外,这支手枪的握柄贴片也格外的有意思。它并非常见的木质或者苏联材质,反而更像是类似猛犸象牙一样的材质。
只不过,这对已经有些许开裂的握把贴片做工实在是有些拙略,其上不但残存着锉刀打磨过后的痕迹,甚至左右的大小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
但就是这么一对用料挺好做工挺差的贴片上,左侧的那一块中心位置却镶嵌着一个仅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铜制镰锤花饰,右侧同样的位置,还用流畅的字迹刻着一个卫燃曾在那几本证件里见过的名字。
“一百万卢布也太掉价了...”
卫燃放下转轮手枪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却又自我安慰似的的暗暗嘀咕着,“也不少了,91年的年底能有啥危险,而且还能把那些钻石给切出来也算是不错了。”
念及于此,他这才再次踩下油门,暗暗琢磨着这次又能认识怎样的人,经历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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