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隐士江南又逢春第一百二十四章夜阑谣悠给小妹把被被角都掖好,王凝之坐在床边,给她轻轻拍着。
也不知道是为了啥,从回家开始,小妹王孟姜就缠着自己,不肯回自己屋里去,没办法,王凝之只好让她睡在自己屋里。
“小妹,有什么心事啊?老七不在,没人会给你出去胡说的,告诉二哥吧。”
“二哥,你以后成婚了,是不是就要搬出去住啊?”王孟姜嘟着嘴,小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哀愁。
“不会吧,大哥不也没搬出去住?除非是要去外地赴任,才要换家吧?”王凝之很认真地回答。
“可是,大哥现在已经不和我们住在院子里了,自己去了那边的院子住,他的屋子也成了书房。”王孟姜嘟囔着,似乎对王凝之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而感到焦躁。
“哦,你是这个意思啊?”王凝之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大哥是搬到别的院子里了,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跟我们住一起多有不便,再加上咱们这小屋子,自己住没问题,两口子,以后还会有孩子,多少有些小了,那边的院子大,再说了,也没几步路,你想去找他玩,随时过去呀。”
王孟姜摇摇头,“我去过几次,大哥都在和大嫂聊天,我去了就要照顾我,很麻烦。”
“而且,大哥现在也不怎么回来咱们院儿里,我总觉得他现在越来越严厉了,都不敢上去找他玩。”
“嗨,你呀,想这么多干嘛,而且你也想错了呀,”王凝之笑着说道,“你去的时候,他们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嘛?大嫂毕竟刚来我们家里不久,你又每天在谢府读书,接触得少,你是觉得,他们对你,就像对一个客人一样,对么?”
“嗯。”王孟姜点点头,“以前我去找大哥,都是他在一边读书,我自己在旁边玩,可是现在大哥虽然还是那样,大嫂却总要陪着我,反而不自在。”
王凝之倒了杯热水,轻轻把小妹扶起来,给她喝了一口,“这就是不熟悉的缘故了,大嫂是怕你觉得怠慢,又怕你自己孤单,也不想让大哥觉得她不照顾你,所以才会这样,以后大家要在一起生活很多年,慢慢就不会这样了。”
“至于大哥,”王凝之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是因为成亲了,才变得严厉,那家伙本来就是块石头,还是那种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现在又当了官,整天板着脸,别说对你严厉了,就算是在爹娘那里,也见不到一张笑脸,你不用管他,人还能和石头讲道理的吗?”
王孟姜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眨了眨眼:“所以,熟悉了就不会了,对吗?”
“对,”王凝之点点头,“越熟悉,当然就越轻松,所以啊,你不用觉得过去大哥院儿里不舒坦,你去的多了,大嫂会熟悉你,你也会熟悉他们那个小家,以后自然就轻松了。”
“那二哥你呢?”
“我?”王凝之耸耸肩,“你觉得,你谢姐姐现在还跟你不熟吗?”
“很熟了。”
“那不就是了?不过到时候啊,就和大哥这里不同,估计是你不愿意去我的院子里。”
“为什么?”王孟姜愣了一下。
“因为以后,住的更近了,你谢姐姐抓你读书,就更方便了,也不用担心晚了耽误你回家,你的苦日子怕是要来了。”
“啊?”王孟姜小脸顿时就苦了下来,“那是不是,我要请假也不行了?”
“嗯,”王凝之沉重地点点头,“你想啊,到时候你说自己身体不适,然后她就亲自过来,到你屋里来教你读书,而且,”王凝之一脸深沉,“你大概不清楚,你谢姐姐,跟着王兰学了些医术,到时候说不得还要亲自给你诊脉,发现你是装病,课业还会加多来惩罚你。”
“她现在毕竟是谢家人,就算是惩罚,也不好意思对你过于严苛,可到时候她要管教你,就连爹娘都不好给你求情。”
“不会吧?”王孟姜哀叹一声。
“所以啊,我给你一个建议,要不要听?”王凝之眨眨眼,用一种很神秘的口气说道。
王孟姜急忙点头,抓住王凝之的衣袖:“二哥,快教我。”
“转移注意力啊,你想想,如果到时候你谢姐姐有别的事情忙,是不是就顾不上你了?”
“怎么转移?”
“就比如说,嗯,”王凝之沉吟片刻,“比如你七哥和谢玄,不好好读书练武,偷偷上街去玩之类的。”
“他们怎么会呢?”
“要是有个人,给你谢哥哥桌上留了张纸条,上头写了一句,吾乃桂阳快刀手,听闻会稽小霸王天下无敌,特来挑战,若几时不到,便算小霸王认输,你觉得谢哥哥会偷溜出去吗?”
“一定会的。”王孟姜眼前一亮,“所以,这张纸条其实也可以故意找别人代笔,免得被人发现是我?”
“哪儿用那么麻烦,换只手写就好了,反正江湖中人嘛,桂阳快刀手,不见得是个多有文化的,字丑点才更好。”
似乎想到了未来的场景,王孟姜笑得开心,又摇着王凝之的胳膊,“二哥,你给我讲故事听好不好?上次那个故事我都看完了。”
“好,今儿给小妹讲一个新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呢,叫做海的女儿。”
王凝之吹熄了灯,躺在一边,轻轻给小妹拍着被子,声音和从窗户里透入的月光融为一片,银色的光辉,洒落在屋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的深处呢,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这里面住着……”
在熟悉的声音里,王孟姜回到了以前经常被二哥哄着睡觉的日子里,闭上了眼睛,幻想着自己进入了那个美丽的世界,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进入梦乡。
……
“在一个遥远的山村里,住着一位猪妈妈和她的三只可爱的小猪。妈妈每天很辛苦,小猪们一天天长大了,可还是什么事都不做。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猪妈妈把孩子们叫到面前郑重其事地说:“你们已经长大了,应该独立生活了,等你们盖好自己的房后就搬出去住吧。
三只小猪谁也不想搬出去住,更不想自己动手盖房子,又不能不听妈妈的话。于是,他们开始琢磨什么样的房子。老大先动手了。
他首先扛来许多稻草,选择了一片空地,在中间搭了一座简易的稻草屋,然后用草绳捆了捆。“哈哈!我有自己的房子了!”老大乐得欢蹦乱跳。
第二天老大搬进了自己的新家,老二和老三好奇地前来参观。老二说:“老三,你看大哥的房子,也太简陋了,我要盖一座又漂亮又舒适的房子!”
放下笔,王凝之喝了口茶,满足地坐在门口的坐垫上,听着里头书房,谢道韫的声音传来,平和又轻柔: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接下来,则是王孟姜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跟着朗读。
“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我们要孝顺父母,尊敬师长,说话注意场合,且要言而有信,与大家和睦相处,亲近友爱之人,做到这些以后呢,再来学习文化知识。”
“是!”
“首先,弟子呢,有两个意思,其一是指学生,其二是指小孩,入,则与出相对而言,读书在外舍,家人在内,谨呢,指的是……”
缓缓走到门口,沿着走廊,王凝之笑了起来,眼前挂着的,可不就是自己给王孟姜以前做的小宫灯么,六个面上是差不多的图画,却又一丝丝差异,风吹过的时候,宫灯一转,就好像是连环画一样。
冬日的阳光落下,虽不能驱散寒意,却也能给人一点淡淡的温暖。不远处的竹林水塘,也似乎变得柔和了些。
如今,贺家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司马道生应该也给身在建康的会稽王去了信,接下来,就看朝廷和征西军的博弈了。
至于自己,也要在这几天,去代替忙碌的大哥,接待那些来家里年前拜访的亲朋们。
那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怎么找个合理的借口,把这些麻烦事推出去,三弟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和这些人家长里短了。
年轻人嘛,总要多给些机会,让他成长。
“又想什么呢?”好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王凝之回过头来,却见到在屋檐下,谢道韫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几张纸,一件鹅黄色的大衣,被阳光点亮,身上多了些温柔。
“我在想,我们什么成婚才好。”王凝之笑了笑。
谢道韫脸上一红,一瞪眼,像只小老虎,又左右瞧了瞧,没别人在,这才走上前来,声音很低:“你就不能稳重些?这,这种事情,自然是要长辈说了算的!哪儿是我们商量的?”
牵了牵她的手,谢道韫微微一挣,却也没有甩开,而是随着王凝之走进院子里,沿着林间小路而行。
“唉,这就是最麻烦的事儿,今年军中事务繁杂,你爹估计过年才能回来,我也不能大年三十的,把你娶进家里来啊。”
“你做梦!”
瞧了一眼她气鼓鼓的脸,王凝之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不说了,好吧。”
“今天,小妹居然问我,以后与你,嗯,成亲之后,”谢道韫脸红异常,却还是轻声慢语,“还会不会教她读书了。”
“哈哈,这小丫头,昨天晚上就缠着我讲故事,还很担心以后我们也会搬出去住,没人搭理她。”王凝之笑呵呵地回答。
“你不要这么大意!小妹聪明伶俐,有时候学起东西来,甚至不比王献之差,只不过,越是聪明的女子,未来的烦恼也就越多,”谢道韫皱了皱眉,“眼下她还这么小,便要担心着这些,足见心思细腻。”
“就像贺家姐姐一样,一方面担心家里,一方面又操心着自己,经过这次事情,贺家声誉,生意,都在下降,未来她能嫁的人,想必也不如过去。”
王凝之轻轻拽了拽她的手,说道:“不用担心这些,人各有自己的缘法,贺姐姐本就是个有些软弱的性子,她爹娘想要她高嫁,即便是以后真成了,她难道不会受欺负么,要我说,还不如找个家世一般的,人也老实的,以后一方面要靠着贺家,一方面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两人才能相守相伴。”
“至于小妹,”王凝之‘哈哈’一笑,“你这担心可就多余了,她心思偏重这话不假,可她却不会是贺元新,人的性格,与家里环境密不可分,王家既没有攀亲富贵的长辈,也没有利欲熏心的子弟,她可能温柔,却不会软弱。”
“再说了,她是我爹娘唯一的,最小的闺女,王家的掌上明珠,还是我王凝之的妹子,谁敢欺负她?”
“与其担心她会像贺元新一样,还不如担心她会像你一样呢。”
“像我怎么了?”谢道韫一瞪眼,扯住王凝之的手,把他搬了过来。
“唉,”王凝之叹息一声,“若是像了贺元新,自有家中照拂,不会让她被人欺负,可是像了你,那以后又才高,又骄傲,文治武功,谁还敢娶她?”
“令姜,你要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能遇到我的。”
看着王凝之认真严肃的神情,谢道韫‘呵呵’冷笑一声:“我看确实不需要担心她会像了贺元新,应该担心的是,像了你一样,自大又自恋,一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欺负人,若是再过些年,她嫁了人,没几天把夫婿给打得下不了床,我看看你到时候怎么说。”
“哼,”王凝之不以为意,回答:“那当然是要怪她的夫婿了,堂堂大丈夫,连自己的娘子都哄不好,还要打起来,打起来就算了,还打不过,这不是个废物是什么,若真是这样,他就配不上我家妹子!我家里也不会让小妹嫁给这样的人!”
“所以,”谢道韫的笑容变得危险起来,“你是打算整日里哄骗于我,让我傻乎乎地瞎高兴呢,还是打算勤练武功,能打得过我?”
“啊,”王凝之愣了一下,“我打算多给你讲些故事,我们一起品味这世上千般美好,万种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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