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十三年,一次又一次的灾难。
陆安望着破碎的大地颇有些感慨,若不是阿夏,这一次文明应该就终结在这里了。
天上的人等下一个纪元重启,然后再来一次迅猛的发展,五千年历史轮回,直到下一次末日。
“上一个文明是不是没有诞生神,然后毁灭了,于是有了山海经那些?”陆安问。
现在他觉得阿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那种。
比赵华信仰的什么上帝靠谱多了,天天祷告也没个回应。
从末世归来的一年里,陆安时常回忆污染肆虐的这个未来,再看那些上古传说,越看越觉得,某种地方有些相似。
历史就是一个个轮回组成的,而金字塔,远古壁画上的飞行器,太阳,失落的海底文明……
地球四十六亿年,只存在这几千年的文明有点孤单了。
陆安还在思索,阿夏拉起他的手,一步迈出,身边景色飞速变幻。
时空流转,高楼迅速变矮,变为平地,接着被拆掉的高楼拔地而起,空荡的街道逐渐变得人潮涌动,如同快速倒放的影像。
转瞬间已来到世纪,陆安看到了熟悉的海上明珠,想要开口,阿夏却没有停下。
前一秒还是拿扇子的大妈在清晨的空地上跳广场舞,下一刻穿着花花绿绿的人群聚在八十年代的广场跳迪斯科。
他看见了留着大辫子的人手托鸟笼倒行在街道上,也见到了骑马的古人呼啸而过。
阿夏慢步而过,每一步跨出,景色随之变幻。
陆安提着里脊肉,裹着羽绒服,像是下班回家的家庭大叔,穿梭在千年的时光里。
有人在湖上泛舟,轻吟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梅花月满天。有人邀三五好友坐而论道,笑谈相逢谈笑犹能在,坐待牵车陌上来。
“现在是哪?”
“以你的视角来说,应该是大概一千年?”
阿夏停下脚步,饶有趣味地看向那几个人。
“他刚刚是不是看我们了?!”陆安惊了,刚刚有个老头转头过来。
“看不见,他只是有点感应,术能通神。”阿夏回头瞟一眼。
“可惜断绝了。”
“他是谁?”
“我们去问问?”阿夏说。
陆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有阿夏穿的牛仔裤,摇头道:“算了。”
这样忽然出现问一下,再忽然消失,怪吓人的。
大概一千年前,不是宋朝就是唐朝。
即使是陆安这个理科男,也知道历史上文化极尽繁荣的时代是宋朝。
古今多少旧事,如今重现在眼前,陆安看尽了时势变迁,眼前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这片大地上,论历史之厚重,无人能比。
阿夏带着他走过沧海桑田,跨过时间长河,逆流而上。
从那转过的画面中,有壮汉雪夜背枪而行,有女子轻舞云袖,彩带飘飞。有女人在朝堂上听百官论政,有老人于大雪里痛哭。
一幕幕历史被翻过。
“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风萧萧兮易水寒……”
陆安刚看清荆轲脸上的伤疤,下一刻有人高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大地变得荒芜,人类踪迹越来越少,城池逐渐消失。
巨兽食人于野外,围着兽皮裙的男女逐水而居。
最后的最后,体型巨大形态各异的野兽占据了野外,遍地是疯长的植物,参天大树随处可见。
一只脖子如蛇的瘦长野兽悠闲啃食树梢的嫩叶,隐藏在树丛里的捕食者猛然冲出,踩着树干一跃而起,狠狠咬住它的脖子。
高高的身体轰然倒下,随着血液不断流进捕食者的口中,它的挣扎也逐渐无力。
陆安和阿夏看见了它眼里逐渐黯淡的光,也看见了远处躲藏在草丛间,手持木棍的身影。
这是人类作为生态底层的时代,还远没有锋利的武器和坚固的城池,食物链最底层的他们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危机四伏的山林中,不时有凶兽杀戮,适者生存。
山崩石塌,大河改道,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天灾,意外,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一棵巨木被雷引燃,熊熊大火燃烧起来。
再远处是一个山洞,周围可以看到人类活动的痕迹,洞前的遮挡被扒开,一双惊惶的眼睛盯着眼前森林里的大火,畏惧而又不解。
陆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独属于人类的,探索。
那双脏脏的手小心捡起一根木柴,手指凑过去被烫了一下,但它没有松手,举着火把凑向另一边树丛。
黎明划破黑暗,属于人类的舞台就此拉开序幕。
火把被高高举起,文明之火熊熊燃烧。
“其实挺幸运的。”
阿夏行走在史前的荒野,干净的身上不染一丝尘埃,伸手指向前面的剑齿虎:“在这之前,人类和这些族群没什么两样,一个意外就消失了,等下一个族群演化。”
“可是没有。”
陆安蹲下捡了一根尸体上的大牙,在石头上敲击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根牙可以被原始人当作武器。
手感很真实,感觉很荒谬。
他提着一斤里脊肉,穿着羽绒服,走在原始时代的荒原上。
眼前的人类还未开化,刚刚掌握火的用法。
“时间是以视角来算的,对于这一路的人来说,如果他们看见你,你从这个时代走到现世,在历史上处处有你的身影,那么你就是永恒的。”
陆安闻言怔了一下,永恒……
从原始时代到现代的二十一世纪,他一路走过。
相对来说,他也已成了永恒。
“星期六,你也永恒了。”阿夏嘴角动了动,“开心吗?”
“这是假的永恒。”陆安摇头笑道。
“那什么是真的?”
“真……”
陆安陷入沉思。
原来这就是时间的本质吗。
挣脱时间,即为永恒。
从开天之初,到时间尽头,谁又能说不是?
“愚蠢的星期六。”
阿夏坐在草地上,于原始时代与陆安闲聊。
“再前面是什么?”陆安问。
“再前面就是上个文明了,和我们没关系。”
“如果我们在这里做些什么,会不会影响现代?”
“会啊,毁灭世界很容易,只要你把这时候大部分人杀了,历史就会走向另一个方向。”阿夏朝他道。
“那我不是也死了?”陆安望向远处围着草皮的身影。
“不会,你已经被我钓出来了。”阿夏摇头,“如果现在把你送回去,我再把他们杀掉,你就会消失了。现在最多找不到来的地方。”
“也就是外祖母悖论不存在?”陆安惊奇。
“你已经从时间里跳出来了,时间里本来就没有你,再做什么也不会影响你。”阿夏用看白痴的眼神望着他,“只有身处时间里,才会受影响。”
陆安瞬间理解了。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原始人拿着大木棒子的身影从远处跑过,天空翱翔着没毛的巨鸟,他们在文明时代前约会。
“那夏茴为什么存在?”陆安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如果按阿夏所说,改变历史,有了夏茴之后,末世的一切就找不到了。
“因为我无处不在。”
陆安竖起耳朵听着,她却闭口了,没再解释。
“然后呢?”他忍不住道。
“然后?”
阿夏侧过头,看着他,停了片刻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把耳朵凑过来。
“少操没用的心,多操心爱的人。”
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
陆安:?!
他一脸惊骇,这就是神吗?
“不,不,不……不太好吧?”陆安提着自己的猪里脊转目四顾,虽然在原始时代,但是也不能这么原始,荒郊野外的,原始人都知道一棒子把女人敲晕后拖回山洞才办事。
阿夏眯眼笑了,她抬起头望着天空,目光透过白云,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确实不太好,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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