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空宁,张荣很是开心。
那种喜悦,分明是某种他乡遇故知、有一肚子苦闷迫不及待想要发泄的感觉。
只是这河间府,明明是张荣的老家,回到老家不是应该开心自在吗?
看起来,这位曾经的上司,回到河间府后过得不痛快?
空宁心中思量。
而张荣已经跟其他几名捕快打了招呼,让他们先走,便拉着空宁离开了。
至于地上那两具尸体,除了一个捕快留下来看守外,几乎没人理会。
张荣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来河间府了?刘大人派你来公干吗?”
“还有,你背上的女娃娃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
张荣好奇询问。
空宁笑了笑,道:“这是我徒弟,徐采薇……采薇,给张伯伯问好。”
小女孩便怯怯的唤了一声:“张伯伯好。”
张荣顿时满脸笑容,点头道:“好好好……这小丫头,倒是蛮可爱的。不过你徒弟?你什么时候收徒了?还收了个女娃娃,你该不会是想把你家传的武学传给她吧?”
“还有,你媳妇儿呢?苏妍那么标致的新媳妇儿,你不会让她独守空房吧?一个人跑这么远,还要在河间府久住?把新媳妇儿丢在家里?你也是心大啊……”
“干嘛不带她一起?”
“不过不带也好,外面可不是好地方,哪比得上山兰县平安……”
张荣絮絮叨叨的说着,带着空宁走进了路边的一间茶肆。
一楼的大堂中,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饮茶客。但与外面的街道上一样,这些饮茶客同样沉默,最多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而大多数人都在默默饮茶、一言不发。
整个茶肆大堂,透着一股邪门的压抑感。
几位依靠着墙角站着的茶博士,也全都有气无力的模样,并不在桌椅间穿梭,而是冷眼扫视四方,不知在寻思什么。
唯有一个说书人坐在台上,大声的讲述着一个习武之人上山撞邪的故事。
但那声音落在死寂的茶肆大堂中,却莫名的空荡诡异。
好像整个茶楼里只剩这个说书先生一般。
张荣带着空宁走进茶肆,掌柜便立刻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道:“张爷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但即便是掌柜热情的迎客,声音也压低了几度,根本不敢大声喧哗。
如此古怪的状况,让空宁眉头微皱。
这河间府的居民,处处透着一股邪门的不对劲。
城外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不敢交谈。
城中街道上来往的人,即便看热闹的时候,也没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全都闭着嘴、冷眼旁观一切。
如今竟然连茶肆这种按理说应该吵闹喧哗的地方,也静得如此诡异……这些人来茶楼喝茶,不大声嚷嚷、高谈阔论,简直不对劲到了极点。
但张荣却对此习以为常。
他的声音,同样不大,对着掌柜道:“给我安排个雅间。”
于是在掌柜的亲自引路下,空宁和张荣上了二楼,进了一间临街的雅间之中。
二楼之上,更加安静。整个二楼全都是一个个单独封闭的雅间包厢,空宁与张荣进了雅间后,点了壶茶,两碟糕点,一碟凉菜、谢绝了掌柜那让姑娘来弹曲儿的建议,便打发掌柜出去了。
空宁目送那掌柜离开后,这才问道。
“张头,这河间府,怎么处处透着一股邪性……”
空宁开门见山的询问。
张荣听了却叹息一声,道:“邪性就对了……现在这世道,当真乱到了极点。”
“前些年,我在山兰县长久居住,偶尔回来也不多待,只跟家人团聚,虽然觉察到一些古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可回来久住了,才发现这外面的世道,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十六年前,我跟着刘大人去山兰上任时,河间府还是繁华热闹、安居乐业的样子,一年到头都没几件命案。”
“可如今的河间府,却跟闹了鬼似的,到处杀人、三天两头就有命案。”
“城里的人也全都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屁大点小事就能闹得提刀杀人,常常血溅街头、或是全家灭门。”
“每个月被拉回衙门判死刑的人,都能把山兰县的牢房给填满。”
“还有那些高老高去的武林中人,到处横行肆虐,残杀乡民、淫辱妇女,为祸一方。衙门发布的海捕公文,告示栏都快贴不下了。”
“但也没什么用,那些武林中人还是到处作乱,毫无收敛。”
“为了压制那些江洋大盗,衙门又发了悬赏,吸引了一群贪财好利的家伙去追杀悬赏罪犯。”
“那群家伙天天背着大刀长枪,啸聚一方,在城里招摇过市、聚众斗殴,时不时的就给你搞出几条命案出来。”
“简直他娘的恶心到爆!”
张荣一开口,便忍不住大倒苦水、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衙门的工作辛苦,世道时局的险恶混乱。
空宁越听,便越是皱眉。
因为从张荣说的这些情况来看,这外面的世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一般。
每个人都活得心惊胆战,随时都可能有意外横祸从天而降。
可能只是因为多看了邻居两眼,就被对方怀恨在心、半夜摸进家里来灭你满门。
或是走在路上被某个路过的武林中人看不顺眼,便被一刀劈死……
“这世道如此险恶,官府不管一下吗?”空宁皱眉问道。
河间府的乱象,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原本他担心城中的妖魔鬼怪肆意杀人、血食修炼,让世界变成人间炼狱。
可现在妖魔鬼怪们还没有明目张胆的到处杀人,凡人们倒是先乱了起来。
这真是……
空宁眉头紧皱。
张荣却叹了口气,道:“官府也想管……可怎么管啊?”
“现今的世道,便是如此混乱。上到那些武林高手,下到市井凡人,个个都戾气深重、动辄便是提刀杀人。”
“所有人都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完全不考虑别的。”
“衙门基本不判死刑以外的刑罚了,绝大多数罪犯被抓起来,便直接死刑。”
“已经算是用了重典,却也拦不住人们想要作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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