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非常残酷,任凭淮西军士兵将玉山县翻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找到一粒粮食。
到了黄昏时分,韩晋将几百头随军骡驴全部宰杀,用来熬汤煮肉犒劳士兵,但几百头骡驴对于九万士兵,还是杯水车薪,很多士兵只能喝口肉汤,连肉渣子都看不见,只能说聊胜于无。
韩晋准备从南城突围,他挑选了五千名身高体壮的士兵,每人拿着盾牌和战刀,列队成五行,他们作为突击军,负责冲破包围圈,给后面的大军突围创造条件。
但就在这时,北城外的山上有几支火药箭腾空而起。
这也是玉山县的特点,依山筑城,但在北山上可以清晰看到城中的一切,或许细节看不清,但五千人列队集结,无论如何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上军统制张宪立刻率领一万弩手封锁了南城门,他们用重型神臂弩,两人一弩,杀伤射程可达三百五十步,可以射穿普通盾牌和皮甲,而且具有很强的射程优势,城头上的一般弩箭射程不足,拿他们无可奈何。
吊桥放下,城门缓缓开启,手执盾牌的士兵奔涌而出,迎接他们的却是神臂弩箭的无情打击,一千支箭从东南方向如暴雨般射来,刚刚奔上吊桥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紧接着第二阵、第三阵、第四阵、第五阵箭先后射出,五轮箭阵完全封锁的城门,一批批的士兵奔出来便被射倒,很短的时间内,便有近五百人被倒在城门前,中箭未死的士兵呻吟着向回爬去。
淮西军不敢出城,弩阵也停止了射击,双方相持片刻,韩晋大喊一声,“继续冲!”
五百名士兵再次奔涌而出,这一次没有急着射箭,待他们奔出一百步,第三批五百人再度奔涌而出时,五千具神臂弩发威了,弩失如暴风骤雨般射向淮西军士兵,一片片士兵惨叫栽倒,盾牌根本抵挡不住弩箭强劲穿透力,皮甲在强大的重型神臂弩箭面前也同失去人了防护能力,连铁甲都抵挡不住,何况皮甲。
一轮五番箭射罢,五百士兵全部被射倒,连同后面奔出来的第三批两百余也被射翻,后面的士兵吓得纷纷缩回城内,满地都是中箭未死的士兵,痛苦呻吟,挣扎着向城内爬去。
短短一炷香时间,便有上千名士兵被射死射伤。
张子琦再也忍不住,冲下城喊道:“这样的突围都是出去送死,停止突围!”
不仅是张子琦,其他将领也纷纷劝说,对方准备充分,武力强大,他们根本无法突围,不管是否突围成功,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韩晋无可奈何,只得下达了停止突围的命令。
........
夜渐渐深了,九万士兵分布在城内的民宅中,一户民宅住十几人或者二十余人,粮食值钱的东西都被百姓拿走了,只丢下一些破烂家具,甚至很多士兵不得不打店铺睡觉。
条件不太好,但士兵们已经没有人关心这种小事,他们担心的是明天,关心自己的命运。
“信他的鬼了,明天哪里搞粮食去?骡子都吃光了,粮食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明天咱们就要饿肚子了。”
“就是啊!肉都是当官的吃了,我只喝到一口汤,真怀念在家乡杀猪吃肉的日子,要是投降能回家,我保证第一个投降。”
一间屋子里,十几名士兵睡不着,都在聊天,这时,一名去方便的士兵在院子里喊道:“你们快出来看。”
“看个屁啊!有什么好看的?”
“天空有好多纸片,是传单啊!”
士兵们纷纷起身,光着脚向院子里奔去,院子里飘落了五六张传单,再抬头看夜空,只见还有少量的纸片在天空飘荡,估计大部分都落地了。
“你们来晚了,刚才天空飘了很多!”院子士兵遗憾道。
众人不睬他,纷纷围住一名识字的士兵,急切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进屋去说吧!”
众人回到屋中,点亮了油灯,识字士兵念道:“告全体江淮将士书,寿春已降,百姓安然无恙,西军秋毫不犯,雍王已为江淮之主,汝等皆为雍王子民,不忍杀戮,现已为深秋,新年将至,春耕渐近,荒芜土地尚等汝等回家耕种,尽快投降,放大家回乡与家人团聚,若顽抗不降,必将烈火焚城!”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发现住房都是木结构,若西军放火烧城,他们一个都活不成了。
.......
天渐渐亮了,张子琦独自坐在院中,手中捏着一份告示书,他几乎一夜未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怔,几名士兵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谁也不敢打扰他。
这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响起,一名士兵在院门口禀报,“元帅,西军派使者进城了!”
张子琦点点头,“请他到大堂稍坐,以礼相待!”
张子琦起身稍微洗漱一下,便来到了大堂。
西军使者张子琦认识,竟然是见面几次的参军王永,王永起身笑眯眯道:“张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王参军,请坐!”
两人落座,这时,韩晋也匆匆赶来了,他脸色很难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张子琦问道:“我父亲还活着吗?”
王永缓缓道:“我们得到一些消息,你父亲率领的十万大军在牛头山被全歼,或者说全体投降,你父亲张俊,雍王殿下放他走了,他带着亲兵逃走,目前下落不明。”
“我家人呢?”
张子琦深深吸口气问道:“告示书上说,寿春已破,我家人情况如何?”
韩晋也不由自主挺直了腰,目光关切地望着王永,他当然也关心自己在寿春的家人。
“你妻子、母亲和祖母都很好,你两岁的儿子还活着,留下来的人都安然无恙,但你的兄弟和几个侄子被李记铭携带着突围出城,李记铭死战不降,结果全军阵亡,你的兄弟和侄子被他拖累,全部死在乱军之中。”
“愚蠢!”韩晋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当然是骂李记铭愚忠害了主公的子孙。
王永看了一眼韩晋道:“韩将军的妻子和老母以及两个儿子都安然无恙,告示书上说了,西军进城秋毫不犯!”
韩晋嘴唇动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叹口气,“多谢了!”
不管他服不服,但雍王没有杀他妻儿老母,凭这一点,他也心怀一份感激。
“你们打算放火烧城?”张子琦扬了扬手中的告示书。
“我们选择玉山县做空城计,原本是有这个考虑,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玉山县房屋大部分都是木结构,和这一带盛产木材有关,至于要不要放火烧城,这个其实不重要,我今天来也不是劝你们投降,要不要投降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们刘都统只是希望公子给士兵们一个选择,愿意投降的,让他们出城,回乡和家人团聚,不愿意投降那就战场上见,天黑之前希望你们做出决定。”
沉默片刻,张子琦低声道:“雍王殿下要把我们父子交给朝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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