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扶着蔡夫人从藤筐中跳出,他的左手紧紧的拉着蔡夫人的右手。
蔡夫人声音虽低柔,却仍带着几许高傲之意。
“魏王,那下次见面,就该是在荆州襄阳城的城门之处了!”
“哈哈!”曹操爽然笑道:“是否是襄阳城门处其实一点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次孤牵起夫人的手,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是在百万兵马、是在万千荆襄黎庶的见证之下,孤要你做荆襄最尊贵的女人!”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
蔡夫人心头已经深深感受到了魏王那不出众的外表下,蠢蠢欲出的那颗霸道之心!
那股子王霸之气!
那颗恨不得将她牢牢拽住,死死压住一般的威猛雄壮!
这些,都让蔡夫人心驰神往!
此刻,曹操朝刘晔,诸葛均使了个眼色,几人迅速的翻回藤筐。
蔡夫人面上挂着泪水,望着热气球再度升腾起的火焰,她不禁感受到了一抹寂寥与难耐,她多想今夜就陪曹操离去。
永远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她不能,她还要做更多,她要把荆州九郡献给曹操,只有这样…作为魏王妃,她的地位才能显赫!
她的儿子地位才能显赫!
她的家族才能永恒的屹立不倒!
月色之下,热气球冉冉升起,仿似仙人一般从天而降,又从地上飞天而去。
此刻,地下的杨修走到了蔡夫人的面前。
“夫人…”
蔡夫人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她还想再多看那热气球几眼,再多感受到一丝魏王的霸道与温存。
这种感觉,三十多年,她从未体会过,很玄奇,却又充满了渴盼。
呼…
终于,当热气球飞上了云端,飞入了云层,蔡夫人的心神才从那九霄云外收回,她牙齿咬着嘴唇,喃喃询问杨修。
“魏王…魏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夫人,这我恐怕无法回答。”杨修如实道:“不过,既能让恩师选择效忠,那势必是极其伟大的人,或许未来夫人成为魏王妃后,这个问题,就能找到答案。”
唔…
蔡夫人轻轻颔首,她不忘用手抚了下腹中的孩儿。“魏王说,这孩子取名曹襄…若是男儿,就取字‘破虏’,若是女儿便唤她襄儿,襄阳的‘襄’!”
嘶…
杨修微微一怔。
果然…恩师诚不我欺呀!
在对付女人这一项上,魏王曹操简直恐怖如斯,比他杨修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短短的天上时间,就把这位难缠的夫人收服的服服帖帖!
“夫人…”
杨修还想嘱咐些什么。
蔡夫人却已经开口,“占得先机,才能谋得主位。十日,本夫人会让某些碍事的人彻彻底底的离开荆州,离开这人世。”
嗖…
杨修浑身颤粟了一下。
陡然,他发现…蔡夫人,是个遇强则弱,也是个遇弱则强的女人!
这等蛇蝎美人,要么征服,要么…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呼…
杨修轻呼口气,抬起头仰望着天穹。
谁能想到,偌大的荆州,竟真的全系于一个女人之手,也不知道该说是恩师的攻心之计强呢?
还是该说这女人的心,本就——
——黑着呢!
…
…
荆州,新野城。
昏暗的月色下,几许火把将一处马厩照的犹如白昼。
“刘使君当真要赠我马?”
一个面容奇丑的男子眯着眼,询问刘备。
他是庞统,乃是荆州“庞”氏一族的后起之秀,其叔父“庞德公”乃是荆襄之地有名的隐士,便是那卧龙、凤雏的称谓,也是水镜先生司马徽与庞德公联袂赐予的。
否则…分量上就差远了。
而庞统正是与“卧龙”齐名的“凤雏”!
说起来,刘备按照诸葛亮的方略,放弃荆州顶级豪门“蔡家”与“蒯家”,转来拉拢近年来被两大豪门死死压制的“庞、马、向、习”四家…
马家的马良、马谡,诸葛亮已经替刘备收服!
向家的向朗也被诸葛亮拜为步兵校尉。
习家的族长习桢早就与刘备眉来眼去,如今…仅剩下的便是这庞家。
庞德公是真隐士,他与儿子庞山民都不会出山,那么…拉拢庞家,就只剩下拉拢这位庞家的后起之秀——庞统!
要知道,庞、马、向、习,这四大家族…每一个都蕴藏着极大的能量!
当然,庞统长的是真不好看…
刘备第一眼看到他,差点就吐了,得亏诸葛亮反复强调,要他千万拉拢这四大家族,刘备才强行做出一副欣赏的模样。
“我刘备素来重信,我既说赠庞士元一匹马,那无论庞士元选中哪一匹,我即刻赠予,绝无二意!”
刘备侃侃而谈…
说着话,不忘接过马夫手里的筐子,往马槽里倒豆子,当站到一匹并不显眼的白马前时,刘备倒出豆子的数量更多。
庞统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些差别。“那我要这匹白马!”
他指着刘备身前的白马…
刘备心头一怔。
至于缘由,这匹马乃是他的坐骑,名唤——的卢!
“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想来便是那匹大名鼎鼎的‘的卢’马,刘使君舍得割爱么?”庞统眯着眼问刘备。
这…
刘备顿了一下。
庞统的话还在继续。“坊间传闻,这马本是刘景升麾下叛将张武所有,刘使君奉命讨伐张武,第一次看到这马就极为赞赏,关羽、张飞见状,便夺了此马赠予刘使君!”
“凯旋之日,刘使君却要将此马归还于刘景升,不料蒯越认为此马妨主,还说什么张武骑此马而亡,吓得刘景升赶忙又把这匹马还给了刘使君!”
讲到这儿,庞统顿了一下。
俨然…有关‘的卢’马的传说,他听过一些。“偏偏后来,蔡瑁欲设计谋害刘使君,刘使君骑上的卢马慌不择路,结果到了檀溪,后有追兵,眼看着逃出无妄,那马忽然从水中涌身而起,一越三丈,飞上对岸!从此之后,刘使君对这匹‘的卢’马格外疼惜,每每亲自照料!可有此事?”
庞统一股脑说了一大堆有关‘的卢’马的坊间传说。
刘备却是摇了摇头。“士元口中这些,是来自坊间,故而三分真里,还带着七分假!”
“七分假?”庞统反问。
刘备解释道:“这‘的卢’马从来就不是什么张武所有,他乃是我受困于许都城时,曹操赠我良马,我从马圈中挑选的这一匹,本以为…这马长相并不威猛,如此也可消除曹操的疑心,倒是没曾想,歪打正着,这的卢马的确是匹宝马!”
“昔日曹、袁官渡之战,我带三万人奇袭许都,不想中了火计,被困于大火之中,便是这‘的卢’马一跃而起,将我救了出去。至于坊间传言,什么蔡将军加害于我,马跃檀溪却是子虚乌有了。”
噢…
听到这儿,庞统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不过,既这‘的卢’马救过刘使君的命,那我就更感兴趣了,刘使君?能否割爱呀?”
庞统表现的极为傲气…
他本就是个高傲的人,他也有这个资本,何况…庞统知道,刘备迫切的需要他们家族的帮助。
他更想提家族试探下这个刘备!
毕竟,最近因为报纸的缘故,在荆襄,他的风评一落千丈!
这…
听到庞统讨要这匹马,刘备面颊上露出几许愁容。
俨然,他有些不舍。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表现的极度慷慨与大方。
“既是士元相中此马,那…我便将此的卢马赠予士元,又有何妨?”
说话间,刘备就去牵马…
只是,他一边牵马,一边说道:“士元方才提及的那两点是假,却有一点是真?”
“哪点?”
“蒯越曾见过此马,提及此马妨主,士元的师傅水镜先生也提及过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是妨主之马,只不过,它曾救过我的命,想来并不妨我!可士元的话…”
“哈哈哈…”听过刘备的话,庞统爽然笑出声来。“区区一匹马驹罢了,它如何能妨得了我?”
说着话,庞统当即翻身上马。
待得骑到马上,“哈哈…”庞统尤自仰天大笑,他本只想试探下刘备,可这妨主之言,让他庞统极其感兴趣。
他仰头大啸。“来呀?来呀?我庞统倒想看看,你如何妨我?哈哈哈…的卢,来呀!你妨我看看呀!”
他的笑声极为豪放!
可…伴随着这道大笑,突然,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而后,他看到了天上有一个黑点,那是鸟儿么?或者是…乌鸦?
可是那“乌鸦”为何径直掉落?
…最重要的是,那“乌鸦”为何浑身泛着寒光凛凛的精芒?
肉眼可见,“乌鸦”掉落的极快,不等庞统想明白,骤然之间,他看到了…那不是乌鸦,那是一把剑,一把泛着精光森然的剑!
飕飕的破风之声接踵传来,这把剑就好像是携带着石破天惊一般的威势!
要知道,千米高空之上,莫说是一把剑,就是一块石头…威力都是惊人的。
庞统的面色凝固了,他瞳孔一缩…
他顾不上再笑,他有点发懵。
下意识的他想躲,他双手拼命的牵动缰绳,可的卢马仿似预知到了什么一般,愣是一动不动。
庞统再想跳马之时,已经来不及,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剑没入了他的肩部…继而从整个右臂洞穿!
“咔嚓…”
“啊…”
先是一声闷响,继而是庞统撕心裂肺的哀鸣与咆哮!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也包括刘备…
可庞统那剧烈睁开的眼眸、撕心裂肺的哀嚎,还有喷涌出的鲜血又那样的真实。
右臂…
整条右臂被一支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剑给贯穿了!
整个画面…超…超玄幻!超惨烈!
血越流越多,宛若雨蓬一般,热血自肩部喷洒出来。
终于…刘备第一个反应过来。
“剑,哪…哪来的剑?”
他其实下意识的反应是有刺客,可明明…他亲眼看到的是天降神剑,一剑贯穿庞统的臂膀,难道…
登时,刘备心头生起一个大胆的猜想。
的卢妨主?
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是“的卢”害得庞统么?
“医者,医者…快喊医者来!”
“士元,士元…”
刘备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左右有反应快的马夫已经去请大夫,更多的却是愣在原地,天降神剑…一剑劈断庞统的手臂么?
这么…这么诡异的么?
“天…天降神剑?”
“的卢防主?是…是真的!”
一干马夫交头窃耳起来,他们的瞳孔尤自瞪大,尤自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
…
天空中,热气球的藤筐里,曹操趴在藤筐边上,眼眸凝起…他的手却伸向框外。
失手了…
一不小心,倚天剑丢下去了。
要知道,这可是曹操最喜欢的佩剑,是当年任顿丘令以后,桥玄“桥大公子”解下腰间的青玄剑赠给他的。
他特地熔炼出两把宝剑,一为倚天,一为青釭,这剑于他有特殊的情怀。
可…一个失手,倚天剑丢下去了,还是脱壳而出,这万丈高空…去哪里寻觅呢?
“唉…”
曹操收回了剑鞘,摇了摇头,原本因为见到蔡夫人,荆州之事尘埃落定的喜悦,登时间消散于无形。
无奈的摇了摇头。“昔日桥公赠我青玄剑时,特地嘱咐我两句话,其一是经过他的坟墓时,一定要祭拜,要不然走不过三步,就会肚子疼!其二,便是保存好那青玄剑!唉…想不到,青玄剑一分为二后,最终…倚天剑还是丢了。”
曹操这边感慨…
刘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这空中气流大,一不小心就会掉下些什么东西,实属正常。
可惜…这次掉的是倚天剑,这是魏王最心爱的宝剑,纵使锻造坊能锻造出更锋利的“精钢宝剑”,魏王也不曾更替,委实可惜了。
许褚则是张口劝道:“魏王莫慌,待得南下夺了这荆州,到时候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倚天剑寻来。”
“希望如此吧!”曹操望着黑漆漆一片的下方,无奈感慨。
“刘皇叔?这里到哪了?”
许褚好奇的补上一问。
他自然不是为了刻舟求剑,可问清位置,多少…搜寻时也能缩小范围。
“如今正到新野城上空!”
刘晔指着藤筐之下。“看…新野城内还有些许灯火,多半是哪家还未入睡吧!”
“还有多久到宛城?”曹操话锋一转,不再纠结于倚天剑。
“魏王是想快一些?”刘晔反问。
“越快越好!”
得到了这个答案,刘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阀门开的更大了,热气增加的也更汹涌了,热气球的速度突然就快了许多。
感受着周围的劲风。
曹操感慨道:“刘皇叔,你说现如今那刘备在干什么?”
“多半还在梦乡之中吧!和他那坐则同席,寝则同床的两位结义兄弟。”刘晔回答一句…
曹操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在他看来,至少…这样的话,甘夫人就不用面对那张让人厌弃的面颊了!
只不过…
曹操想多了,今夜的刘备注定无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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