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们基本可以断定,整个战争态势都在郑芝龙的掌握之中。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为此事应当筹划良久,最后的胜利者也一定是他。”
左华的断定让参谋们并不信服。
作战参谋冯国伦质疑道:“部长,我们需要知道理由。”
因为左梦庚的刻意培养,新军上下锐气十足,人人争先,互不信服。
要想服众的话,只靠职位是绝对不可能的。
必须要拿出实打实的成绩和表现来才行。
左华知道自己作为后来者,要想让海军上下如臂使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些时日你们也都观察过了,我们卖给郑芝龙的火炮都在哪里?”
参谋们仔细一想,全都恍然大悟。
为了这次同荷兰人作战,郑芝龙从山东购买了许多青铜火炮。
这是他最大的倚仗。
而究竟卖了多少火炮给郑芝龙,这些参谋们当然心里有数。
他们清楚的记得,这些新式火炮全都在福宁这边的船上。
那么也就是说,郑芝龙在厦门损失的船队里,连一门新式火炮都没有。
很难说这不是他有意为之。
在参谋们展开思维的同时,左华才开始陈述自己的理由。
“郑氏是一个海盗集团,崛起的过程中郑芝龙先后吸纳了李旦、颜思齐的遗产,方才有了今日。这些力量固然帮助他壮大,但是在海盗集团内部,肯定还有郑芝龙无法掌控的势力存在。不消除这些势力,郑芝龙的地位、根基就不能稳固。可他又不能自己动手,以免落人口实。在这样的情况下,荷兰人的出现等于是帮了他的大忙。”
这个判断,令新军的参谋们浑身发冷。
他们可完全想象不到谋算自己人的场景。
但左华很清楚,这种事在海盗中间实在是稀松平常。
“目前看来,朝廷的水师和郑氏集团内部不稳定的势力全都被消灭了,只要郑芝龙击败了荷兰人,那么这里的海疆都将成为他的天下。”
冯国伦颇为疑虑。
“郑芝龙有必胜的把握吗?”
左华笑了。
“郑芝龙可是地头蛇,在此地经营多年,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底牌。我怀疑,荷兰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范围内。等着看吧,这一次郑芝龙绝对赢了。”
他对郑芝龙信心十足。
可福建的官员们此时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福建巡抚邹维琏已经得到了战报。
得知荷兰人居然打到了家门口,还四处烧杀抢掠,邹维琏便坐不住了。
“必须立刻调集大军征剿这些蛮夷,恢复海疆安宁。”
身为东林党,邹维琏态度坚决,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困难吓倒。
可布政使来斯行却知道事不可为。
“如今水师尽灭,虽能组织大军,然却对海中之蛮夷无能为力啊。”
荷兰人都在船上,游动方便。
福建虽然还有守军,但是在陆地上对荷兰人只能望洋兴叹。
邹维琏当然知道,喝问道:“郑芝龙在哪里?”
立刻有人呈报。
“郑芝龙正在福宁剿匪。”
邹维琏眉目一凝,理所当然的道:“让郑芝龙出兵,火速剿灭这些佛郎机人。”
立刻有人下去传令。
来斯行却没有什么信心。
“就怕郑芝龙漫天要价,隔岸观火。”
邹维琏还没有想明白。
“他郑氏的船队在厦门损失惨重,郑芝龙能咽下这口气?”
来斯行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郑氏只是损失惨重,可我朝廷的水师却全军覆没。今后大洋之上,非郑氏不能平矣。”
只一句话,就令邹维琏如遭雷击,终于明白了事态严重。
来斯行揭开了迷雾,却老神在在,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势。
有巡抚在,他这个布政使就是个架子,又何必去淌浑水呢?
再一个,来斯行已经准备辞官了。
他的女婿可是陈洪绶,如今正在山东,算是反贼中的一员。
来斯行深怕朝廷得知,拿他问罪。
趁着朝廷没有察觉之前,跑路为先。
来斯行的判断很快有了回馈。
派去向郑芝龙传信的人回来了。
“禀中丞大人,郑芝龙说福宁那边匪患严重,一时片刻难以平息。还请大人宽限一些时日,待他剿匪完毕,定然回师救援。”
砰……
邹维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明白郑芝龙这是在要挟。
他心里默默算计,该如何惩治这个桀骜不驯的海盗。
然而还没有等他想出主意来,前线的军情却火急火燎的送来了。
突袭了厦门湾之后,见明朝官府无动于衷,荷兰人决定加大力度。
荷兰舰队先后封锁了金门沿海和漳州河,同时抢掠过往船只。
荷兰人还攻上陆地,抢劫沿海村落,导致沿海百姓损失了大量的财富。
各地乡绅纷纷告急,言语中已有不满之意。
邹维琏压力山大,知道时不我待。再僵持下去,郑芝龙不会如何,他这个巡抚可就要被问罪了。
“郑参将劳苦功高,乃是天朝海上之长城,千斤重担系于一身,理应德配其位。以本官之见,郑参将当总领福建海务,应眼下之危局,各位意下如何?”
邹威廉决定给郑芝龙升官,由参将升为总兵。
按照明朝的规矩,总兵基本上是一省军队之最高长官。
邹维琏这么做,等于是将福建的军权全都交付给郑芝龙了。
其他官员当然没有意见。
反正任命是你巡抚下的,将来出了事也是你巡抚担责。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送到了郑芝龙的手中。
只要郑芝龙打败了荷兰人,那么他就是福建总兵。
对于官迷的郑芝龙来说,邹维琏开出的条件可谓是无比诱人。
同时他也知道,他一直等待的时机到来了。
“召集各家船队,派遣斥候,搜寻荷兰人的消息,不得怠慢。”
郑芝龙终于动了。
他下令集合所有船队,同时广派斥候,寻找荷兰人的踪迹。
海战比陆战还要繁琐。
毕竟大海茫茫,再大的船队在海上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光是作战之前的搜索,就将会耗费无数的时间。
再一个,船队集合准备也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郑芝龙接过了对荷兰人作战的指挥权,总算是让福建官府松了一口气。8)